老夫人轉臉看向杜夫人,“以前咱們家裏人手少,若煙是個體弱的,芸兒芷兒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裏的事情都堆在了你身上,現在孫媳婦進了門,以後的家務事也能幫你分擔一些!“
杜夫人忙欠身滿臉堆笑的說道:“老夫人考慮的周全,媳婦也是這麼想的!”
如意出嫁前曾聽姑媽說過,自己的婆母杜夫人娘家姓宋,父親做過禮部的侍郎,雖然門第清高但是家境並不富裕,這位婆母是宋侍郎的嫡次女,在京城官眷裏以勤儉慳吝出名。杜府如今沒有了杜老爺的俸祿,隻憑著杜子瀟的官餉能夠維持一大家人的開銷,想來不節儉也是維持不下來的。
“新媳婦剛過門,這個倒是不急。”杜老爺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隻是咱們杜家宗祠在揚州老家,要早些派人回老家稟告族裏的長老,將新媳婦入了咱們家譜是正經!”
杜家祖籍揚州,是當地的名族大家,隻是杜忠遠年少喪父,撇下了杜仲遠和弱弟杜仲成,孤兒寡母靠著家裏的祖產度日。杜仲遠年輕時才思敏捷文采斐然,一路科舉過了三試後,在殿試上被當時的聖上欽點了狀元,成為杜氏家族的榮耀,自那以後便留在京城為官,後來又將母親從家鄉接到身邊奉養,弟弟杜仲成則是留在揚州鄉下老家守著祖產度日。
老夫人臉色微微一沉,“現在的杜氏族長是你三叔延皓,當初我來京的時候,因為咱家祖田和他家的搭界,他要謀咱家的好地,欺負你弟弟年少,竟然串通了外人來壓價,幸好虧了你舅表哥從中斡旋才沒有吃虧,否則要白白被他坑了幾千兩銀子!”老夫人口中的舅表哥就是章玄坤,那時正是揚州府的通判,杜家的田產官司最後鬧到了府裏,最後確實是虧他從中斡旋杜仲遠家才沒有吃很大的虧。
杜忠遠臉色略微有些訕然,“母親記性真好,這麼多年的事情還記得這麼清楚,隻是他畢竟是我親叔叔,後來也派了家人送書信來認錯,又在老家主持著將咱們的老宅和父親的墓地重新修繕,聽弟弟的來信,他對弟弟一家也是很照顧的!”
“那還不是因為以前你在朝中權高位重,他才趕不及的巴結!”老夫人臉色更加陰沉,“今年竟是連一封書信也不敢來了,他恐怕是咱們家犯事連累了他們,哼.....”老夫人低頭看看章若煙,歎了口氣,“我那個侄子也是被別人瞎出主意給害了,可憐我苦命的煙兒…..”
章若煙強忍著眼淚,笑著安慰老夫人,“姑奶奶,我父母在天之靈有知,一定會保佑咱們杜家和表叔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的!昨天我表哥剛剛大喜….”說著,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老夫人用手輕輕將章若煙腮邊的頭發掠到耳後,深深歎了口氣,再看向如意的眼神,又增加了幾分冷冽。“咱們杜府雖然現在被人誣陷,但是好歹子瀟還是正經的五品主事,喬家在京城裏雖然是商賈之家但也是大家門戶,孫媳既然嫁到了我們杜家長房,就要謹遵女訓,體老愛幼,遵守咱們杜府的規矩,守著咱們家的門風!”最後幾句話,老夫人兩眼直視著如意,幾乎是一句一字的重重說出。
如意一直端莊的坐在杜夫人旁邊,眼觀鼻口觀心,目不斜視的看著地上的水磨青磚,耳中卻是將杜家幾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杜府的家事她以前了解並不多,但她確切記得自己前世終究是沒有能夠被記入杜家族譜,所以雖然嫁入了杜府成為了長房嫡婦,卻最後落了個令自己夜夜噩夢心驚的悲慘結局。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扭在了一起,關節已經被捏的泛白,但是她絲毫沒有痛楚的感覺。
聽到章若煙討好老夫人的話,如意嘴角微微上翹,每當老夫人對她憐惜時,章氏總有辦法將話題繞到她的大表哥杜子瀟身上來。本來我既然知道了你的真麵目,若是你自甘下賤偏要趕著做妾室,我喬如意本來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也有的是法子來治你,但上世受你讒言汙蔑,這世我偏偏不要你稱心,這個偏房偏就是不讓你做成......
思忖間忽然聽到老夫人將話題扯到了自己,如意忙抬起臉,對上老夫人淩厲如刀的眼神,這眼神曾經在上世令她不敢對視,可是這回她隻覺得麵前不過是一張衰老的老婦人的麵孔,看上去也沒什麼可怕。
“孫媳謹遵老夫人的教誨,一切聽老夫人和父親母親的安排!”等老夫人一字一句的教訓完,如意低眉順眼的答應著,眼角則是瞟了坐在對麵的杜子瀟一眼,卻驚訝的看到他手裏端著茶杯,濃濃的眉毛確實微微皺了起來,一雙俊眼看著祖母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