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心裏一熱,她出身官宦人家,這些燕窩之類的補品以前何曾入得了眼。可是如今杜府今非昔比,能勉強支撐起來一日三餐和各種人情世事來往,已經讓她絞盡腦汁疲於應付,現在新兒媳婦這麼溫順懂事,又說了這麼多貼心的話而又不傷自己的體麵,杜夫人心裏更覺得眼前的兒媳婦可親起來。
杜夫人剛要拿起調羹吃燕窩粥,房間外麵忽然跑進來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孩子,一下子撲進了杜夫人的懷裏,“母親吃什麼好東西?洵兒也要嚐嚐!”,這孩子正是杜家的小少爺杜子洵。
杜夫人躲閃不及,手中的蓋碗一下子都倒在了那個男孩子的身上,隻聽得“哇”的一聲,男孩子已經躺在地上打起滾來,嘴裏還喊著:“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這時外麵又急匆匆的跑進來兩三個婦人,最前麵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少婦,長身削肩,眉目秀麗,身上穿了桃紅色銀線繡花的雲紋褙子,裏麵是鬆香色的紗裙,她幾步撲到地上那男孩子身上,便“兒啊”“肉啊”的大哭起來。後麵跟著的是兩個奶媽模樣的人,一個去拉哭著的年輕婦人,一個忙著去抱地上打滾的男孩子。
杜夫人顧不得擦拭自己身上灑的湯汁,忙命令身邊的丫鬟去照看地上的男孩子,“看看你們洵少爺燙傷了哪裏?傷的厲害不厲害?”又一疊聲的罵門口的丫鬟婆子,“這麼多人和死人一樣,連個孩子都看不住,讓他亂跑萬一磕著碰著了可怎麼辦?”
坐在地上正在哭著的少婦聽了杜夫人的話,倒是停下了哭聲,冷冷的看了杜夫人一眼,“姐姐這話說得,莫不是怨我沒看好洵少爺不成?”她一邊用手帕擦拭著地上杜子洵頭上的燕窩,一邊又低聲哭了起來,“該死的小冤家,你好好的呆在自己屋子裏也罷了,偏偏到處亂跑,活該遭罪受。娘親身份低賤,生了你這個小冤家也是白白的受氣挨罵......”語氣中漸漸指桑罵槐起來。
杜夫人氣得指著那年輕婦人,渾身哆嗦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意冷眼坐在旁邊旁觀,已經認出了這婦人正是杜老爺最寵愛的小妾孫月眉,孫氏因為生了杜子洵小少爺而在杜府嬌縱一時,漸漸便不將杜夫人放在了眼裏。
如意抬頭朝杜夫人身邊的秋言使了個眼色,秋言遲疑了一下,忙上前去拉孫氏起來,“姨娘剛才沒有看清,原是小少爺跑進來撞進了夫人的懷裏,夫人躲閃不及才….”話未說完,隻聽啪啪兩聲,秋言已經被孫氏打了兩個大耳光。
“嘴尖刁滑的小娼婦!你算個什麼東西,在這裏胡說八道,萬一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你這條賤命死兩個也賠不起!“孫氏指著秋言大罵了起來,上去又去撕扯秋言的頭發,長長的指甲劃破了秋言的臉,一滴滴鮮血從她腮上滴落下來,看上去好不嚇人。
躺在地上的杜子洵哭了半天見沒有人理他,抬起頭忽然看到秋言滿臉鮮血的站在那裏,又看到自己的娘親如同瘋了一般似對丫鬟又打又罵,他呆了一呆,忽然頭往後一揚,竟然又嚇昏了過去。
如意冷眼觀瞧這一幕鬧劇,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麵”呢,孫氏這麼鬧分明是故意衝著杜夫人來的。她本來不想趟這道渾水,但是看到杜子洵已經被嚇暈了過去,孫氏還在這裏罵個不休,杜夫人又隻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朝紅芍低聲說了幾句,紅芍便點點頭疾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杜老爺便帶著杜子瀟匆匆趕了過來。
杜仲遠正在書房裏和杜子瀟商量著朝廷裏的事情,忽然有管事婆子跑來稟道說小少爺在大夫人房裏被燙著,孫姨娘正在那裏哭鬧不止。杜仲遠老來得子,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小少爺,一聽消息便慌慌張張的往這走。杜子瀟不放心,便也緊跟著一起過來。
孫氏懷裏抱著昏迷過去的杜子洵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兒啊、肉的”正在亂喊,聽到婆子們喊老爺的聲音,便抱著兒子向杜仲遠撲了過去,差點將杜仲遠撲了個踉蹌。
“老爺,您還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啊!洵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孫氏倒在杜仲遠懷裏搓成一團,完全不顧及兒子還在昏迷不醒中。
杜子瀟忙接過幼弟,看到杜子洵雙眼緊閉,頭上臉上都有湯汁。他伸手試了試杜子洵的鼻息,便在他鼻下人中處狠狠掐住,不一會兒,杜子洵便哇的哭了一聲,然後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