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的極是,”如意忙上前躬身道,“上午我也給母親說了這件事,孫媳年少,好多事情都不懂的,這封賞都是我娘親幫著打點的!”既然您老夫人怪我壞了杜府的規矩,可是包封賞是我們喬家的規矩,莫非我們就不能依照自己府裏的規矩行事嗎?
杜夫人在旁邊點點頭,“兒媳倒是和我提了這事,我也說了她,以後萬不可這麼撒漫,咱們杜府現在不比以前,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的是呢!”語氣裏儼然已經將如意的嫁妝歸到了杜府的公中。
如意當然聽出了杜夫人話中的意思,但麵上仍帶著溫良的笑容,“母親說的是,兒媳記下了!”我的錢未嚐不能放在公中幫助府裏渡過難關,可那也得是我甘心情願才成,要是別人成心算計,一個子兒也別想從我手裏拿走,終不能這輩子還受你們的氣不成?
杜子瀟一直坐在老夫人榻邊沉默不語,章若煙偷偷看著他俊美的麵容,滿心的歡喜,臉上也漸漸起了紅暈。她低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捶著老夫人的腿,忽然似乎不小心捶到了哪裏,捂著手“哎呦”一聲叫了起來。
房裏的眾人一驚,老夫人更是嚇了一跳,探身一看,才看到章若煙左手上裹著一塊帕子,忙問道:“煙丫頭你手怎麼了?”
章若煙忙把手縮進袖子裏,紅著臉說道“祖母別擔心,隻是下午在繡花的時候,不小心被針紮破了手!”
“你這孩子,那些針線活讓丫頭們去做就行了,別累壞了身子,再將養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起來!”老夫人滿心的愛憐,這個侄孫女的女紅她是見識過的。
“表哥大喜,我沒什麼可送的,便趕著繡了一副床帳子,算是給表哥的賀禮!”章若煙低頭拈著裙上的絲絛,滿臉的羞澀摸樣,看上去十分楚楚動人。
老夫人歎了口氣,看著杜子瀟欲言又止。杜子瀟笑著說道;“妹妹身體本來就弱,何必趕著做這些活計,好好休養身體才最重要!”這幾句話說得大方得體,可是聽在章若煙耳中,似乎別有一般深意。她將羞紅的臉深深埋到老夫人身上,那情景在如意看來,真有說不出的曖昧。
如意微微皺了眉,隨後又漠然的將眼睛垂下,竭力壓住心口泛上來的酸澀的感覺。他們郎有情也好,妾有意也罷,總之是和自己不相幹的,隻要別人不要欺負到她的頭上,她可以忍,這曾經是她以前未出閣時打算好的想法。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似乎根本不能容忍,一想到章若煙會和她共事一夫,會在她和杜子瀟之間摻雜其中,她竟然覺得心中有一陣深深的苦澀和濃濃的醋意。是吃醋嗎?怎麼可能?
杜仲遠幾不可見的皺皺眉,剛才母親和兒媳的談話他都聽在了耳裏,沒想到那個普同庵的了然尼姑,竟然是和城東指揮使任家還有些瓜葛的。京城裏共有四個節度使,分別管著京城四方的警衛和城防,官職雖然隻是武官裏的五品,但是因為直接由兵部分管,所以還是權力很大的。更是因為這一年來,聖上龍體欠安,京城裏到處籠罩著不安的氣氛,夜裏自亥時便開始宵禁,指揮使的地位變得更加重要幾分。
自從年初三王爺帶兵平了南方的夷人之亂,頓時在朝廷裏呼聲甚高。他又一向結交朝廷裏的文官武將,據說這任指揮使便是和三王爺交往甚密,可是任指揮使的頂頭上司晉陽侯卻是是聖上的親信。尤其是上月,晉陽侯李謹竟然托了信安侯的夫人來試探,要為他家二公子李明悅求娶女兒杜芸,雖然自己已經借口“女兒愚鈍不堪與配”推辭了,可是想來晉陽侯這番前來的示好,不是表麵上那麼簡單的。
杜仲遠宦海沉浮幾十年,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官員背後的關係錯綜複雜,他基本上也知道了七八成。母親自他罷官以來,免不了在他麵前感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在吏部供職的時候,家裏人來客往熙熙攘攘好不風光,可是自從他獲罪被投入大牢後,連老家的親弟弟都不敢輕易寫信來打聽情況,生怕和他有任何牽連。他表麵上唯唯諾諾,心裏實在是不以為然,隻是不敢與母親詳說細情,怕母親擔憂罷了。
朝廷裏現在局勢十分微妙,三王爺一向禮賢下士結交官員,這幾年帶兵在外,領了不少軍功受到皇上的嘉獎,漸漸在朝廷裏有了“奪儲”的風聲。去年年初,更有以大學士溫子英領頭的一些官員為了迎合三王爺,竟然一起上書要求聖上重新考慮國嗣大計。
聖上雖然將那些奏章置之不理,卻在去年三月初九那日,忽然在朝堂上龍顏大怒,當著滿朝文武扔給禦史一封密信,那信上揭露有人為了謀取厚禮,竟公然舞弊,私下出賣貢院考試試題,並且承諾若是不能中舉便將買家付的銀子無償退還。這麼一封密信竟然直達到了天子手中,其中的詭異卻是不可說的。
很快便有官員陸續被揭發出來牽扯其中,一個個被投入大牢。此案因為是皇上親自問查,主辦案子的便是晉陽侯李瑾,半年後有一批官員因獲重罪被斬首示眾,其中便有年初上書進言的溫子英大學士等那些官員。杜仲遠雖然沒有直接獲罪,但是也被諫官彈劾了“考察官員失職,任用不當”,被牽連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