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妤和葉小夏回來了,秦夙夷和孟錦也回來了,但心月和凰翧再也沒有出現。
斯年總算是徹底見識到了公叔明的強大,瞬息之間,整座城市變成了一片綠海,密密麻麻的藤蔓和樹木完全淹沒了兩人的身影,並不斷向外蔓延,懸浮在半空之中,斯年的視線裏已經隻剩下綠色,連城外的沙漠也是一樣!
“師父不會有事吧?”斯年擔心道。
君清明看著下方,淡淡道:“若他不想有事,自是不會有事。”
……這是什麼意思……
葉妤忽然開口:“公叔明他——”
話音未落,大片大片的綠海就開始碎裂崩塌,斯年無法形容那種壯闊,仿佛一整片望不到邊際的森林瞬間碎成一片白瑩瑩的沙,虛幻美麗到了極致。
“是蒲公英。”秦夙夷靜靜道。
是的,是蒲公英。
漫山遍野,整個世界都是那細細小小的蒲公英。
一片片的瑩白,翩飛如冰冷的雪。
斯年伸出手,看著飛到掌間的蒲公英,根本沒有辦法想象那樣的公叔明是這樣一種嬌嫩脆弱的植物,哪怕那個人的外表看來再羸弱,實則仍是強大堅韌到極為彪悍的程度,將自己短暫的生命硬是拖到了這等年月。
大風刮起,蒲公英四散,無力搖曳,隨風而走。
“這蒲公英種子已無生命的跡象。”葉妤歎了口氣,“他是死了吧。”
斯年輕輕“嗯”了一聲,看向獨自站在城中的靜鈺。
靜鈺一身白衣,孑然而立。
整座城已經被公叔明摧毀,之前繁盛熱鬧的城市隻剩下斷壁殘垣,靜鈺站在廢墟之中,衣著整齊,周身四處是飛起的蒲公英,他就這般安靜地站著,脊梁挺直,眉目冷峻。
君清明站到了他麵前。
“師父,你的月缺呢?”
“碎了。”靜鈺淡淡答。
斯年心中一驚,他們這等劍仙,本命之劍與本身血脈相連,這——碎了?
“師父!”斯年趕緊下去,隻盼著靜鈺答一句無事!
君清明顯然也被這個答案驚到,一時怔在原地。
靜鈺卻眼神平靜地看向他們二人,“不必擔心,月缺雖碎,我卻隻是神魂受損,養個數百年也就無礙了。”
斯年看著他略蒼白的唇色,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原想著努力再努力,也要將師父救出來,結果師父不需他們救不說,連公叔明都是被師父幹掉的,他們不過是打了些小嘍囉,這不科學啊!
究竟誰才是整、個、故、事、的、主、角!
“師父,他死了。”君清明一字一字道。
靜鈺接道:“嗯,他死了。”
言罷,看著漫天飛舞的蒲公英,他忽然想起那時初遇,小小的靜真不言不語,瞧著便是這般脆弱平凡。
瘦小、蒼白,眉目清淡。
許多事不過是場謊言,剝開之後,到底隻剩下一片荒蕪的慘淡。
他活得如此痛苦,日日備受折磨,不如死了。
他執念已深,苦苦掙紮,不如自己親手給他解脫。
靜鈺一生之中,經曆殺局無數場,月缺之下的亡魂更是數不勝數,如今不過多添一道罷了。
斯年忽然道:“師父,他會入輪回嗎?”
葉妤皺起眉,顯然,公叔明這樣滿身罪孽,強大偏執的瘋子,站在她的角度,是不願再聽到他的消息的,更何況,他這樣的人,萬一還有後手,再入輪回,誰能肯定此時便是終結?
“不會。”想不到靜鈺如此回答。
君清明心中一動,“是因逆天?”
靜鈺輕輕咳了兩聲,唇齒間滿是鮮血的鹹澀味道,“嗯,他的壽元早該盡了,若是那時順應天意,自是可入輪回轉世,但他為留住這短暫的生命費盡心機,早已為天道所不容,又哪裏可以入得了輪回。”
斯年沉默半晌才道:“也就是說,神魂俱滅。”
靜鈺抬頭,看著空中的蒲公英,“他明知結局,卻執迷不悟。”
葉妤歎了口氣,轉身道:“走吧。”
靜鈺仔仔細細看過君清明和斯年:“你們今後須得好好過日子。”
這句話的口吻比起囑咐,更似是教訓。
斯年頓時想起靜鈺對他和君清明的事了然於心,不禁有些不安,卻仍是上前一步,“師父,你同我們一起走吧。”
“你要到哪裏去?”君清明更是直接問道。
靜鈺淡淡一笑:“我要到哪裏去非是你們能管之事!”
“你的傷還未好!”君清明繃緊了下顎,狠聲道。
靜鈺卻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清明頹然放鬆下來,靜鈺看向斯年,“清歡,如此清明便交給你了。”
……
……
等、一、下,師父你是什麼意思!
交給我什麼的!怎麼覺得從師父你口中聽來怎麼聽怎麼奇怪!
“師父!”斯年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就見靜鈺的身影漸漸變淡,直至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