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命我來度你。”
“度我?”
“免你苦痛,度你去西方極樂,封你孔雀明王之位。”心月淡淡道。
孔雀明王乃是佛門悍將,如今凰翧竟是魔尊大能,不知佛祖是否早已知曉?
凰翧心下震驚,“如何才算度化?”
“自是心中有佛,信奉佛祖。”
“若是我未能教化呢?”
心月一怔,“……我佛慈悲,終有一日你會知道西方極樂才是你的歸處。”佛祖既然交給他這個任務,若不完成,自是不能回去複命。
“也就是說,我一日不信奉佛祖,你便要一直在我身邊度化於我。”凰翧緩緩道。
心月心中一跳,這說法……
凰翧忽然微笑道:“你西方極樂與仙界天魔界不同,雖是菩提薩陲,也可去那萬千世界可是?”
“是。”
“那你便與我去看看那萬千世界吧,我殺了無數佛門子弟,熟讀佛門典籍,若引經據典,或許你西方極樂也無幾人比得上我,如今讓我信佛,卻非是那麼容易的事。”
心月蹙眉,忽然覺得佛祖命他來了解這段因果度化這隻惡孔雀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而且,他再也不想跟在此人身邊,回到過去的日子。
“心月。”
“你看一看我。”
心月看向凰翧消瘦到幾乎凹進去的臉頰,和套在寬袍子裏尤其顯得單薄的身軀。
可如今,他正微笑,努力笑得溫和,卻到底掩蓋不了那掩在眼底的悲涼。
“我與過去不同了,心月。”
“我不同了。”他強調。
心月也笑,淡然道:“是啊,我也不同了,總是要變的,如今你是魔尊,而我是菩提薩陲,你不是你,我不是我——罷了,如此我便陪你去看一看眾生,眾生皆苦,才有佛祖這道光明。”
他怕什麼呢,那些過去,不早就拋開了嗎?
不過是度化罷了,若是不成,大不了回去向佛祖請罪,佛祖慈悲,想來不會多有怪罪。
凰翧這才鬆了口氣,至少,走出了這一步不是嗎?
心月想要度化自己,而他,卻想從佛祖那裏將他的愛人搶回來。
這個曾經為了自己蓄發,又落了發回到佛祖懷抱的人,注定是自己的!
這一回,誰也無法阻擋自己,若前途有礙,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也是無妨——
反正,他已是魔,魔鬼的魔,這天地間,還有什麼能擋得了他?
“既然如此,我們便先去昔日天邑界如何?”凰翧溫柔道。
心月淡淡一笑,“好吧。”
相伴而行,看遍萬千世界,紅塵之中,喜怒哀樂嗔笑怒罵比比皆是,哪怕是苦,也是鮮活的。
並肩入世,不知是心月度化了凰翧,還是凰翧奪回了情人。
千百年時光之中,心月仍是菩提薩陲,凰翧卻不是孔雀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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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綠的田埂上,小孩子拖著風箏線嬉笑著跑過,不遠處的油菜花在風中搖成一片,嫩生生的黃。
不算高的山坡上,穿著樸素僧袍的和尚身旁跟著一個單薄消瘦的青年,偏偏這青年有著一張比這春日風光還要明媚的麵容。
“你道那戶人家苦,可你看,今日裏她不過縫好了一件衣服,便又如此舒心地吹著春風哼小曲,苦在何處?”
“她為了丈夫的病,日日跪拜數裏之地,隻求佛祖憐憫解他痛苦,如此虔誠,佛祖當知她心中之苦。”
“如今她丈夫過世,獨自帶著孩子過活,連那尊觀音像都已經賣給了當鋪,這也算是虔誠?”
“……”
“……”
爭辯之聲傳入風中,放風箏的小孩子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往那山坡上望去,隻見山坡上的杏花樹花滿枝頭,春風之中紛紛揚揚,飛落如雨,卻連一個人都不曾看到。
“柱子,快下雨了,趕緊回家去吧!”同行的孩子扭過頭喊道。
這春雨說來就來,不多時便淅淅瀝瀝地落下來。
穿著母親剛縫好的舊衣,毫不在意衣服上好幾個大補丁的男孩兒咧嘴應了一聲,光著腳丫踩在田埂上往前奔去,濺起無數泥水,卻一路灑下清脆的笑。
陽春白日風在香,一汀煙雨杏花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