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地聊這些話題了。你改變了他,同時也拯救了他,拯救了所有人。現在我仍然對你老師當初給你介紹深信不疑,你有改變一切的力量,因為你始終心懷善意。”
紀冠城莞爾:“老師當時一定喝多了,他總是喜歡開這種玩笑。”
“也許這也是他最深刻的認知呢?”對方哈哈大笑,笑聲漸熄後用略帶吐槽的口氣問紀冠城:“其實我還是不明白你喜歡他什麼?寧願付出這麼多也要和他在一起才行,真是的……明明就是個爛男人。”
紀冠城假模假樣地思考。
他第一次見到欒彰是大學一年級的公開課上,是在隔壁的學校,人特別多,托關係才好不容易混進去。
他縮在角落裏和同學討論課上的問題,大教室裏亂糟糟的,突然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他茫然地抬頭一看,是欒彰進來了,沒有人意識到自己還能說話,都啞口看著欒彰。
那時的欒彰年紀輕輕就有豐厚的學術成果,加之麵容英俊氣宇不凡,完全就是小說裏無可匹比的黃金天才。
隻是沒人知道這樣的天才為什麼要在大學裏當老師。
欒彰麵帶微笑地看向黑壓壓的人群開始了他的授課,耐心地回答問題,他的眼睛會掃過每一個人,紀冠城聽得入迷,茅塞頓開,剛從被書本堆砌的高中地獄裏走出來沒多久的天真小子第一次見識到什麼是“學術明星”,當真是像星星一樣閃著光的。
隻是那光芒太耀眼,襯得周圍黯然失色,紀冠城知道欒彰是看不到角落裏的他的。
後來,紀冠城讀了欒彰所有的文章,學過欒彰所有的理論,對這門學科有了全新的認知。欒彰的形象在他的世界裏逐漸豐滿起來,成為他想要追趕的目標,是他最憧憬的存在。
別人說欒彰其實是個很可恨的人,紀冠城從不信到相信,最後奇妙地產生了想要以研究的心態去試一試的念頭。
也許這種實驗精神也是欒彰對紀冠城的影響之一。要知道當初紀冠城連在欒彰麵前舉手的勇氣都沒有。
“你見過雪山嗎?”紀冠城忽然問向對方。
“當然。”
“那第一次見到雪山是什麼心情?”
“嗯……很美,很神秘,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好像又很危險。”
“我也一樣。”紀冠城說,“但我更想翻過那座山。雪罩霧繞的後麵住著的是神是鬼,我要自己去看看。”
對方啞然,半天才說:“我不懂你們這些科學家。”
“哈哈,沒必要懂。總之我很感謝你當初接受了我的計劃。”紀冠城豎起手指轉了一圈,“如果不是那個賭,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站在他麵前讓他看到我。”
“哎,我其實也隻是希望他能像個正常人一點,做些正常人該做的事情,而不是成天想著毀滅世界締造新宇宙,媽的,太變態了,真讓他幹成了可沒一個人好。隻是沒想到後麵能如此千回百轉,我本來以為沒多大事的。”劉樹笑笑,“那個賭真是用盡了我這輩子的賭運和演技,我再也不和人打賭了。”
原來命運確實早被安排,但主事者並非欒彰,而是別人。隻是誰都沒能預料,一句簡單的話,一個小小的念頭,一個輕鬆的判斷竟能最終彙成巨力,推著所有人無法回頭。
也許上天在所有人自作聰明地出牌之前便已悄悄地為所有故事寫好了結局。命運的轉折不在重大事件之時,而在若幹稀碎片段之中,任誰都不會察覺。
“我也是。”紀冠城輕輕附和,“我真的……再也不想騙人了。”
“你有考慮告訴他這一切嗎?”
“也許他早就猜到了呢?”紀冠城搖搖頭,“我不知道。”
夜風柔柔吹過,吹過紀冠城的眉間也拂過劉樹的衣擺,將他們的秘密全部吹散。一支煙已經燃燒殆盡,劉樹把煙頭掐滅丟進垃圾桶裏,問紀冠城:“一會兒幹什麼去?”
紀冠城指指摩托車:“去接欒彰。明天他要到郊縣的農民工中學做誌願者老師,早上的課太早了,我們晚上去那邊找地方住下。”
“真不可思議,他竟然會給他最討厭的小孩子們去上課。”
“他一直都是個好老師的。”
劉樹揶揄:“看來人的潛能果然是無限的。我原來怎麼沒發現他是個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喚愛的情聖?”
紀冠城說:“這就是人類,複雜且多變,擁有著無數位麵。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但是再普通的一個人都是世間僅有的唯一,他可以對很多人來說都不重要,卻也一定是某個人心中的珍寶。所以我一直覺得,任何科技都無法取代人類根本性的存在,沒有誰是應該被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