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似乎傳來了一些響動,接著,就是剛才被他遣出去的那名丫鬟的喊聲,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夏侯淳還是聽清了,她喊的是“王妃”二字。
心中咯噔一聲,夏侯淳立即起身開門出去,雖然想表現得毫不在意,但腳下的匆忙還是出賣了他。
“怎麼了?”開門一看,那丫鬟正望著大門的方向出神,見他出來了,趕緊低著頭一副恭謹的模樣道:“回王爺,適才王妃來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之後把這包東西塞給奴婢就跑了。”
說著,她遞上了一個包裝仔細的小小的包袱。夏侯淳打開一看,包袱裏麵是幾個瓷瓶,瓷瓶裏裝的都是治外傷的藥。
夏侯淳如遭雷擊一般僵立原地,心口更是猝然一緊,有什麼東西飛快地劃過,快得讓他來不及抓住。
他抱著包袱往大門口跑去,到了的時候,早已沒有了她的影子,他想去追趕,腳步卻重逾千斤。
傍晚的時候,天降大雨。
一輛華麗的馬車停下,接著便有兩名穿著蓑衣的侍衛上前,一人撐傘,一人安放凳子,不一會兒,便有一披著披風的挺拔身影從馬車裏出來,腳步穩當地踏在凳子上下了車,待他抬頭望向頭頂酒館的招牌時,深邃的眸倏然一緊。
進到酒館裏,在最角落的一張桌子上發現了一個鮮紅的嬌小身影,他信步走上前去,大手準確地握住了又要往嘴裏倒酒的手。
女子迷蒙了雙眼,緩緩抬起頭來看他,看著看著,她輕蹙了眉頭,一臉迷惑的神情,然後又微微偏頭仔細想了想,突然對著他嘿嘿一笑,道:“公子,我們見過吧!”
空氣中落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男子就那麼站著,細細地凝視她許久,臉上有過掙紮,有過猶豫,有過心疼,但最終,都歸為了一片平靜,他輕聲道:“雲煙,你喝醉了。”
“我沒醉!我酒量可好了!連阿蘇都誇過我呢……”
“你沒醉的話,你說說我是誰?不過幾個時辰沒見而已,你就認不出了嗎?”高珩的臉上有一絲無奈,但更多的,卻是包容與疼惜。
“你是……高淳!哦,不對,高珩!”雲煙眼裏還蒙著一層霧氣,但是此刻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因為此刻的她除了嗬嗬的傻笑,什麼都不會。
聞言,高珩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拿過酒壺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微笑著看向她,道:“好,那算你沒醉,不過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在這裏喝酒。”不久前接到屬下彙報她在此處喝酒時,他還沉浸在剛得知她的身份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他一見傾心的女子,竟然已經嫁作他人婦,而且還是身份尊貴的王妃。他一時受不了這個打擊,心中天翻地覆,抬手將手下收集到的資料揮落了一地,可是當他垂眼,其中一張僅剩在桌麵上的紙上的信息卻又讓他的心裏產生了波動。
夏侯淳待她不好,她前不久失去了一個孩子。
從小走南闖北見識多廣的他對女子是否完璧不是很在意,因為在很多地方,父親死了兒子可以娶其妾室,兄長死了弟弟可以娶其嫂子,對他高珩來說,一個女子心靈上的純潔要比身體上的無暇重要得多。
所以,得知這個消息的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想要了解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因此,他來了這裏,卻不想,見到的是她這般孤獨地在這裏買醉。來這之前,他已經讓手下打探清楚,得知她從馬場離開之後沒多久便掉頭回來,從丫鬟鳳兒那裏拿到了治外傷的藥想要給夏侯淳送去,卻不想一路跟蹤他竟到了一所隱蔽的別院,之後她流著淚從別院衝了出來,駕馬狂奔,之後來到了這個酒館喝酒。
依照他的推測,她跟著夏侯淳到了別院之後一定發生了什麼讓她難過的事情,如果沒猜錯的話,必定和夏侯淳有關。
但是,他還是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問。
雲煙停了笑,一臉迷茫之色,她似乎在思考什麼,不過此刻腦袋一片混沌,她卻無法組織語言,因此說起話來也顛三倒四的。
“這裏……嗯,對這裏,難受,我本來想好好地過完這一輩子的,可是沒辦法,他說要休了我娶一個我一直很討厭的女人,我一直都知道啊,我一直知道他愛她,可是……要休了我,娶她,難受……”說著,她指尖點著自己心口的位置,不一會兒,她渾身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嘴裏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麼,他沒聽清,但是卻也明白了她為了什麼買醉。
“他要休了你娶別的女人。傻丫頭,為他難過,不值的。”高珩輕聲喃喃,他目光憐憫地落在雲煙因為醉酒而變得粉紅的臉頰上,心口一陣憋悶,就如一塊大石頭嚴絲合縫地壓著,偏偏在那縫隙中又有希望的種子生根發芽,開出了美麗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