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六 隔牆有耳(1 / 2)

大衛的處境很為難:他女人絕對不準他見呂西安,也不準透露他隱匿的地方;呂西安卻給他寫著怪親熱的信,說要不了幾天就能挽回大局。他聽到音樂的時候,克萊熱小姐一邊和他解釋慶祝會的來由,一邊交給他兩封信。

親愛的,你隻當呂西安不在這裏;你什麼都不用擔心,隻要腦子裏牢牢的記住一點:我們的安全全靠敵人打聽不出你躲在哪兒。不幸的遭遇使我隻相信科布,瑪麗蓉,巴齊訥,而不敢相信我哥哥。唉!可憐呂西安不是以前的那個又天真又溫柔的詩人了。正因為他要過問你的事,大言不慚的說要替我們還債(完全是出於驕傲,告訴你!……),我對他更放心不下。巴黎寄給他一些講究的衣衫,一個漂亮的錢袋,裏頭放著五塊金洋。他把錢交給我我們現在靠此度日。你父親回去了,我們總算少了一個敵人,他是被柏蒂-克洛轟走的。柏蒂-克洛看出老人家的心思,馬上使他斷了念頭,說你今後不同他柏蒂-克洛商量,不會作任何決定;柏蒂-克洛不會讓你們發明的東西出讓,除非拿到三萬法郎補償:先是一萬五給你料清債務,還有一萬五,不論你的發明將來成功還是失敗,都要拿的。我弄不明白柏蒂-克洛到底是怎樣的人。我熱烈擁抱你這個遭難的丈夫。咱們的小呂西安身體不壞。看這朵花在風雨飄搖中長大,臉色一天天的紅潤,我說不出是什麼感想!母親照常禱告上帝,她和我一樣熱烈的擁抱你。

你的夏娃。

柏蒂-克洛和庫安泰弟兄怕老賽夏那種鄉下人的狡猾,打發他走了。老頭兒也要收割葡萄,不能不回馬薩克。

附在夏娃信內還有呂西安的一封信,措辭是這樣的:

親愛的大衛,一切順利。我從頭到腳武裝起來了;今天去上陣,兩天以內可以大有進展。等你恢複了自由,為我欠的債還清了,我將要多麼高興的擁抱你!妹子和母親至今防著我,使我精神上大受傷害,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不是早知道你躲在巴齊訥家嗎?她上我們家來一次,就有你的消息和你給我的複信。當然,妹子隻能依靠她工場裏的朋友。今天我跟你離得很近,可惜你不能出席他們歡迎我的宴會。昂古萊姆人的虛榮心讓我得到一次小小的勝利,那是不多幾天就要被人遺忘的;隻有你對這件事情感到的快樂,才是真正從心坎裏來的快樂。總之,在我心目中,能夠做你的弟弟比世界上所有的榮譽更寶貴。再過幾天,你就能完全原諒我了。

呂西安。

大衛的心被這兩股相反的力量猛烈的拉扯,雖然力量的強弱並不相等,因為他熱愛妻子,而對呂西安的友情已經減少幾分敬意。可是我們孤獨的時候,感情的力量可以大起變化。一個人幽居獨處,再象大衛那樣一心一意想著自己的事,很容易向某些念頭屈服,不比在正常的環境中有所依傍,能夠抗拒。大衛聽著那意想不到的歡迎會的軍樂,念著呂西安的信,信中又象他預料的一樣,提到沒有大衛參加,多麼遺憾的話,不禁深深的感動。天性溫柔的人抵抗不了這一類小小的感情作用,他們以己度人,認為那些作用對別人也同樣重要。滿滿的一杯水,怎麼能不流出一滴來呢?……因此到半夜裏,巴齊訥多方勸阻也沒法攔著大衛不去看呂西安。

他和巴齊訥說:“這個時候昂古萊姆街上沒有人了,沒有人看見我,沒有人能在夜裏把我逮捕;就算被人撞見,我還可以用科布的辦法回到這兒。況且我好久沒看見我的女人和孩子了。”

這些理由都還說得過去,巴齊訥隻得讓步,答應大衛出門。呂西安正在同柏蒂-克洛告別,大衛叫了聲:“呂西安!”兩個朋友便流著眼淚擁抱了。這個情景在一生中是難得遇到的。呂西安這才體會到那種顛撲不破的友誼多麼熱烈,他過去非但不加重視,而且還辜負這友誼。大衛一心要原諒呂西安。高尚慷慨的發明家尤其想囑咐呂西安,掃除兄妹之間的隔閡。他隻顧考慮這些感情方麵的事,再也想不到欠債未還的種種危險。

柏蒂-克洛對他的當事人說:“回家吧,既然冒冒失失走了出來,至少得利用一下,去看看你的太太跟孩子。別給人瞧見!”

柏蒂-克洛獨自留在廣場上,自言自語道:“可惜賽裏澤不在這兒!……”

廣場上如今矗立著莊嚴的法院,當時廣場四周還搭著木板;柏蒂-克洛沿著板牆說話,不防背後一塊板上有彈指的聲音,好象用手指頭敲門。

“我在這兒啊,”兩塊沒有拚緊的木板中間傳出賽裏澤的聲音。“我看著大衛從烏莫出來。他躲的地方,我早已猜到幾分,現在證實了,我知道上哪兒去抓他。不過先要知道呂西安有什麼打算,才好做圈套。不料你叫他們進去了。你留在這兒。等大衛和呂西安出來,你把他們帶到我近邊;他們隻道四下無人,準會說出幾句話來給我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