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烜走到距離阿菀還有兩步時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偏首對旁邊侍立著的幾個丫鬟冷聲道:“出去。”
青雅青環等丫鬟見他神色間不僅沒有喜悅,反而森冷含戾,心肝微顫,頓時腿腳有些發軟。她們不知道衛烜是什麼意思,以往也不是沒見過他生氣的模樣,不過因為他素來會在阿菀麵前收斂,兼之她們都是阿菀的陪嫁丫鬟,衛烜也會給幾分麵子,從未刁難過她們,倒是沒怎麼見過他生氣的模樣。
按理說,得知妻子有孕,作丈夫的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麼?並且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直很好,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開心喜悅麼?怎麼神色間反而無一絲喜悅,甚至看起來有些勉強。
青雅等人有些憂心地看著阿菀,得了阿菀的示意後,收拾了東西,朝衛烜福了福身子,便小心地退到門外。
阿菀見他站在那兒,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肚子,心頭也有些發懸,忍不住道:“你的頭發還濕,過來我給你擦擦。”
衛烜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走到榻前,便坐到榻前的錦杌上,背對著阿菀,讓阿菀用一條巾帕幫他吸幹發上的水漬。她的動作很細致,不緊不慢的動作,讓人的心情很容易便受到她的影響,跟著漸漸安定下來。
吸幹了發上的水漬後,衛烜並不急著烘幹它,而是坐到了榻上,伸手想抱她時,又想起剛才她嘔吐不止的可怕模樣,頓時有些畏懼。
反而是阿菀好似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自己湊過去在他身上聞了下,發現已經沒有了那種濃鬱的血腥味了,隻剩下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沉香的味道,並不重,若有似無,恰到好處,很符合一個男人該有的味道,對她沒有什麼影響。
“不錯,洗得很幹淨。”阿菀笑著說道,發現他僵硬著身子,使得身上的肌肉都跟著硬綁綁的,忍不住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嗔道:“你坐得這般僵直做甚?我會咬你不成?”
衛烜偏首看著她的笑顏,緊繃的心微微一鬆,聲音沙啞地開口道:“我寧願你咬我幾口算了。”
“嗯?”
發現她柔軟的身子如若無骨般攀了過來,柔軟白晳的手臂倚在他肩頭,衛烜的身體又驀然僵硬住了。若是平常,她這般主動,他隻有欣喜若狂,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裏才好,可剛才她虛弱慘白的模樣一直在腦海裏徘徊,讓他承受著極大的心裏壓力。
沒有像剛才那一刻的感覺如此的鮮明,讓他第一次感覺到她其實是個很脆弱的女孩子,脆弱到隻要他用點力氣就足以傷害到她,脆弱到她怎麼能承受十月懷胎和分娩時的痛苦?
她會不會像那些婦人一樣,邁不過生產那關,然後痛苦而死?
他微微閉上眼睛,身體再次僵硬得厲害。
偏偏她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故意地湊近他,故意用自己柔軟的身子攀著他,在他耳邊輕軟笑語。
“阿烜,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啊?”
“……還好。”他勉強說道。
“還好是什麼意思?”阿菀不依不饒地問道。
“你高興就好。”他敷衍道。
阿菀抿起嘴,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甚至覺得一點也不真實。她感覺不到肚子裏已經懷著一個小生命,而本應該和她一起高興的男人卻僵硬得厲害,仿佛她懷的是個孽種一般,讓她心裏莫名地騰升一股怒氣。
不過在不明情況時隨便撒氣是不明智的行為,這隻會導致雙方感情破裂。阿菀性子和平,從不欲與人爭吵難為,且衛烜是她要過一輩子的丈夫,更不想在不明情況時,隨意地判他罪,與他為難。
阿菀將升起的脾氣壓下,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故意用一種幸福無比的語氣說:“前陣子母妃和娘親她們在信裏還問我們什麼時候有好消息,就怕我們年輕不知事,有了也不知道,身邊沒個長輩看著,容易出事情。沒想到真的是有了,而且也沒出什麼意外,她們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