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扶桌而立,望著衛烜匆促離去的身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展,很快又收斂了,怔怔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失了神。
這時,路雲持著已經寫好的帖子過來,詢問她請朱夫人她們過府來賞花一事,將宴設在何處。
“不用請了。”阿菀有些憊懶地道:“天色有些晚了,今天便作罷。”她先前當著衛烜的麵說要請朱夫人過府來說話,不過是想要找借口支開他罷了,現在衛烜如她所願地離開了,自不用真的請人過府來賞花。
路雲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有些疲倦,也不知道是懷孕之故,還是先前和衛烜爭執有關,心裏有些擔憂,有些擔心若是兩個主子感情不和,世子妃此時懷著身子受到什麼刺激,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作為丫鬟,自然也是希望主子有後,平平安安地誕下孩子方好。
可偏偏此時能和她說得上話的路平卻在一個月前被衛烜派出去做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路平向來能在世子麵前說上句話,有他勸解著也好。
幸好,這時青雅和青環過來了。
青雅幾個丫鬟今兒早上被阿菀訓斥一翻,又有謝嬤嬤後來的教誨,這會兒終於明了她們在對待主子的事情上僭越了,因為主子的縱容越發的輕狂起來,心裏也頗為自責後悔。明白了自己做錯了事情,有心悔改,姿態不由得收斂了幾分,待阿菀之事更加細心細致,恭敬無比。
見有這幾個阿菀用得慣的丫鬟陪在她身邊,路雲稍稍鬆了口氣,不由得關注起衛烜的去處。
衛烜先是去了白太醫那兒,然後又去鬱大夫那兒,兩個地方皆沒待夠一炷香的時間就走了,接著便出了門,不知去向。路雲聽回來稟報的小丫頭說,衛烜離開白太醫的院子時臉色已經有些沉,等離開鬱大夫的院子時,臉色變得十分的糟糕。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路雲百思不得其解,隻是今兒的事情,恐怕除了世子夫妻二人無人能知道其因,主子們不說,作下人的也不好去探查什麼,隻能幹著急。
正想著,阿菀又將她叫了過去。
“世子去了何處?”阿菀端著一杯紅棗茶慢慢地喝著,邊問道。
路雲不知她的意思,心裏正擔心夫妻倆先前貌似吵架不合,這會兒聽她關心世子的去處,忙如實地說道:“先去了白太醫那兒,接著又去了鬱大夫院子,然後就出府了。”
阿菀點點頭表示明白,便讓她下去了。
將室內的丫鬟都遣到外麵候著,阿菀倚著迎枕,不覺將雙手覆到平坦的腹部上,原本煩亂的心情慢慢地變得平和起來。
她知道衛烜一心為她的身子著想,寧可不要孩子也要保住她,心裏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可是她兩輩子都在父母的寵愛中長大,特別是這輩子的父母對她寵愛非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給她豎了個好榜樣,讓她覺得若是自己將來為人父母,也要像他們一樣愛護自己的孩子。所以,知道肚子裏懷上了孩子,不管是好是歹,如何舍得放棄?
所以,那時候才會情緒激烈了一些。
現在想想,不免有些後悔當時自己被他氣昏了頭,竟然咬傷了他,也不知道他心裏如何的難受。此時心平氣和了,不免盼著他快快回來,好看一看他的傷,先前隻見他隨便清理抹了些藥便了事,也不知道他頂著這模樣兒出門,會不會被人看出個什麼異樣來。
夕陽很快便偏西,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三月底,明水城的天氣依然帶著春日特有的寒意,對阿菀來說,晚上需要蓋棉被捂湯婆子才感覺到暖和,不像京城,三月末時,已經可以換上輕薄的春衫了。
雖然盼著衛烜回來,可是到了飯點時間,阿菀仍是讓人先傳膳自己吃了。她知道自己現在是雙身子,自然得要好好地保重身子,首先在吃食上便不能因為心情之故隨便任性,她沒有任性的權利。
特別是今日衛烜的反應,讓她明白,唯有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平平安安地生下腹中的孩子,他才不會再如此惶恐不安。
直到打過了一更鼓,衛烜方才回來。
阿菀倚坐在燈下看書,見他回來時,不由得掩卷抬眸,安安靜靜地凝望而去。
衛烜站在門口處看著她,半邊臉被陰影遮住,眸光有些陰沉不定,整個人披著春夜裏特有的寒氣闖進來,挾著一股寒風,襯得那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可怕。
“你回來啦。”阿菀朝他笑了下,“用晚膳了?”
衛烜盯著她,見她坐於燈下,姿態安寧平和,輕淺微笑的模樣,又恢複成了他所熟悉的那個人,仿佛白天時那個因為他堅持要打胎而崩潰得大哭的人是他的幻覺罷了。可是當看到她單薄的身子在燈光下顯得越發的纖細瘦弱時,鼻頭又忍不住發酸,心頭再次被一種莫名的惶惑擄獲。
“沒有。”他悶悶地說。
“你先去洗漱,我讓廚房給你做些吃食。”阿菀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