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帝聽得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卻見宮人端來了熱羊奶,神色頓時變得有些無奈。
“阿燁,喝點羊奶再歇息吧。”孟妘親自去端了過來。
慶豐帝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知她一直在意,便也不再多言,接過喝了,又漱了口後,方揮手讓宮人退下,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你似乎很喜歡壽安。”慶豐帝摟著她,輕輕地扶梳著她黑綢般的長發,聲音如夜般安靜溫和,和她的清冷形成對比,“壽安、福安兩個妹妹,你掛念得更多的是壽安。”
孟妘將腦袋貼在他胸膛上,摟著他的腰,輕聲道:“福安是個讓人疼的孩子,無憂無慮,特別地歡快,是可以寵的小妹妹。而壽安……她自小身子不好,卻很懂事聽話,而且我的很多想法和行為,她都能理解,和她說話我很高興。我喜歡壽安的性子,安靜、通透、豁達,並不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好自傷自憐,也不因為長輩們的過份寵愛而嬌縱任性。”
黑暗中,慶豐帝半晌方道:“既是如此,那讓壽安留在京城裏陪你可好?”
“算了吧。”孟妘的聲音有些懶散,仿佛沒有聽明白他的暗示,說道:“烜弟的性子你也知道的,若是沒其他事情,指不定他早就帶壽安出京遊玩去了。”
新帝登基,衛烜雖然不表露什麼,但是孟妘見過他幾回,能感覺到他似乎放下了什麼心事一般,整個人都輕鬆起來。衛烜當初要上交兵權,除了怕新帝猜忌外,其實也有放下一切當個富貴閑人、遠離京城之意,可惜他也許並未想到——或者也想到了,現在的皇帝不是先帝,他是一個心胸寬廣、有容人雅量之人,他敢用人,便能給予足夠的信任,不會逼得人活不下去隻能造反。
衛烜沒有造反,隻是推動了京中的局勢,加速了文德帝的死亡罷了。
這件事情,孟妘誰也沒有說,甚至連枕邊的丈夫也沒有說。衛烜當初的行動雖然隱秘,宮中所得用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埋下來的——這才是她覺得可怕的,衛烜到底是在多大的年紀時就預測到了自己將會有的結果,然後將這一切安排好?能知道先帝之死與衛烜有莫大關係的,也唯有她和瑞王罷了。
孟妘心裏自有一杆天枰,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所以她選擇了當作不知道。到底,衛烜沒有做得太絕,她也憐惜阿菀。
阿菀回京的第二天,便遞了帖子進宮。
孟妘看罷,歎笑了下,便讓她明日進宮。
“母後,是哪個姨母要進宮?”皇太子殿下好奇地看著母親。
孟妘笑看著長子,輕聲道:“還記得你寢宮裏的多寶閣架子上一個紅漆描匣子裏裝的那些東西麼?你寶貝得不讓人碰,便是她以前親自給你做的。”
皇太子愣了下,馬上漲紅了臉,既尷尬又有些小羞澀,抱怨道:“母後怎麼連這種事情都知道?是不是德安那大嘴巴說的?”
德安是皇後派到皇太子身邊伺候的一名小內侍,為人機靈且端正,皇太子也挺喜歡他這股機靈勁兒,很省事。
“自然不是,你是德安的主子,他斷斷不會越過你和我說這些事情。”孟妘摸摸兒子飽滿的額頭,笑道:“這些東西還是我小時候給你收拾的,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生的兒子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她會不知道麼?
皇太子還是覺得羞恥得不行,小男孩以為隻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原來早就被母親窺探了的那種心情,真是太複雜了,不由得鬱悶地道:“兒臣知道了,是住在明水城的那位壽安姨母。聽說長極弟弟三歲了,兒子還沒有見過這個弟弟呢,不知道會不會像烜叔那般漂亮。”
“胡說什麼呢,男人哪能說漂亮。”孟妘將長子拉到跟前,給他整了下衣服,說道:“看人不能隻看外表,要看品性品德。而且說男人漂亮,此語未免過於輕狂,太傅是如何教你的?難道你在靜觀齋中隻學到了這些?”
聽到她後麵的聲音已經變得嚴厲,皇太子忙認錯道:“母後,兒臣知道錯了。”
孟妘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摸摸他的腦袋,放緩了聲音說道:“你知道就好,雖說本朝官員擇選的其中一個標準便要看儀表外貌,可是有時候外貌卻是最不準確的。當然,好看的樣貌也會給人一種賞心悅目之感,可以欣賞,卻不能沉迷。”
皇太子聽得似懂非懂,不過他是個孝順聽話的孩子,縱使不是很明白,很快便將母親的話記住了。
等瑞王世子妃攜其子進宮時,皇太子特地提早下課回了鳳儀宮,當看到瑞王府的長極弟弟時,還是覺得很漂亮。
當然,讓他覺得最漂亮的還是坐在母親下首位置的那位穿著石榴紅遍地金的褙子的貴婦人,縱使她隻是坐在那裏微笑不說話,但是氣息卻很是親切柔和,讓他覺得無比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