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是想直接送你進宮的,但你若是想要在外麵多玩幾天,也不是不可以……”
高陽咬了咬嘴唇,“你知道我不是想問這個!”
說著,她忽地抬起頭,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張牧川卻是在這時退後了半步,躬身俯首,抱手行臣子禮。
高陽一怔,呆呆地看了他許久,慘然笑道,“我明白了……張牧川,你真是一個膽小鬼!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你不願爭取,我自己去想辦法!”
張牧川輕聲歎道,“殿下,我此番來到長安,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你何苦執著?我以為這一路上的開心快活已是足夠,不必非要有個結果。你若是真的不喜歡房遺愛,我可以為你殺了他……但你我是不可能的,朱門對朱門,很多東西是你我無法改變的。”
高陽紅著眼道,“我不管!我隻知道如果沒了你,我就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會瘋掉的!你家是竹門不要緊,我會讓你成為朱門大戶!如果你住不慣豪奢府宅,我也可以搬進竹門!”
“怎麼搬?”張牧川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是聖人的女兒,天生的貴胄,他是不會同意的!清河公主也鬧過,結果呢……汝命如此!”
高陽身子微微輕顫,垂下腦袋,不知道是在偷偷掉眼淚,還是在思索什麼破局對策。
張牧川見狀,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地說了句,“好了,別耍公主脾氣了,緬伯高他們還在前麵等著呢,不要讓人家看笑話。”
說完這句,他上前半步,輕輕擁了擁高陽,而後果決轉身離去,快步追上緬伯高等人,嘻嘻哈哈地朝著城樓已經掛上霓紗的春明門行去。
隔了一會兒,高陽也跑了過來,臉上滿是輕鬆的笑容,仿佛已經放下了,又好像是想到了對策,她指著正在裝點城門的胥吏說道,“快到仲秋節了!難怪這些官吏一大早就在布置,今年比往年更加隆盛,署吏也會更加忙碌,聽說要把長安城的大大小小街巷都鋪上花卉,遍插彩旗,綰上絹花……還會在東西二市表演馬戲,東邊的是太子籌辦,西邊的是魏王監督,十分精彩!”
就在緬伯高想說什麼的時候,忽地從路邊草叢裏爬出一個老者,他手裏捧著半個沾滿泥土的麵餅,拖著兩隻斷腿,用屁股一點一點挪動著。
幾條野狗藏在他身後十步之外的雜草之中,綠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半個麵餅。
馬周立即跳下驢背,擋在斷腿老者與野狗之間,撿起石頭威嚇之。
野狗並不退卻,反是被激起了怒火,露出掛著些許碎肉的森森獠牙,慢慢地踩著一堆白骨緩緩靠近。
張牧川看到那些白骨,這才想起此處緊鄰亂葬崗,不由地皺了皺眉,他噌地一下拔出障刀,踏步前行,一刀切了頭前那隻野狗的耳朵,一腳踹飛另外一條野狗,目光冰冷地掃向其他野狗。
對峙了片刻之後,那些野狗知道遇到了不好惹的殺星,迅速退去。
張牧川轉過身子,斜眼看向老者,冷冷說道,“你這副模樣,還想跟野狗搶祭品吃?”
老者苦著臉,唉聲歎氣:“小老兒也是沒法子啊……但凡能在別的地方找到吃食,我都不會來這亂葬崗。”
馬周從身上摸出幾個銅錢,交給老者,想了一想,覺得幾個銅板也非長久之計,於是問道:“老翁,你家可還有什麼人?你腿腳不便,我可以用這驢子送你過去。”
老者搖了搖頭,“我們家七兄弟,貞觀四年老大丟在了河西,貞觀六年老二丟在了蘭州,老三死在了打僚人的戰事裏,老四去年埋在了鬆州……老六今年五月去嶺南做買賣,得罪了剛剛調任廣州都督的黨仁弘,不僅被強奪了貨物,還害死了自己。老七最慘,他六月去滕州找朋友,湊巧那李元嬰受封滕王,大肆征調男丁修建樓閣,他被朋友出賣拉去湊數,誰知中途橫梁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