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文獨自一個人登上了妙峰山。
看著雜草叢生的路徑,和荒無人煙的山林,他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種淒涼的感覺。
在他記憶裏,妙峰山的妙封寺,香火很是旺盛。
即使在那軍閥混戰的年月,這條山路上,善男信女也上上下下,川流不息。
可是如今這裏卻是如此荒涼,草木橫生,野兔野雞頻現。
他繼續拾階而上,終於來到妙封寺,卻發現寺門以及大雄寶殿早已坍塌,野草都已經齊腰深,吞沒了斷壁殘垣。
“千年古刹,怎麼會破敗成這樣啊!”
林博文突然在草叢裏,看到“妙封”兩個字,這應當就是當年廟門前的匾額了。
霎那間,林老爺子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少年離家,飄泊到異國他鄉,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之感。
每當受人白眼,被昂撒人排擠的時候,他心裏總有一種信念,美國再好,終究不是他的家,他有故鄉,在大洋彼岸的中國。
他總有一天要回到故鄉,葬到祖祖輩輩埋葬的祖墳裏,才算是葉落歸根。
而且在他的記憶裏,還有祖宅,有田園,還有敦厚的鄉親。
可是他這次回來,卻讓他大失所望。
祖宅早已經找不見了,田園更是被一座座冒著濃煙的工廠代替。
由於戰亂變遷,他當年所住的村莊,也早已經不複存在。
幸虧有縣檔案館的同誌,翻了無數的檔案,這才找到他林家的祖墳在哪裏,讓他把父母親的骨灰下葬。
然後六十多年來,終於為祖先燒了一次紙錢。
對林博文這樣的海外遊子來說,故鄉是一種精神寄托,承載著記憶與情感。
可是如今,他這情感正在崩塌。
記憶中的故鄉,不複存在了。
“也許隻有摩崖石刻,還依舊如故吧。”
他這樣想著,繼續攀登。
終於在沿途山壁上,陸陸續續看到,那些經曆千年石刻。
雖然風化的很厲害,但卻一如從前的樣子。
他撫摸著石壁,雙手微微顫抖,眼眶有些濕潤。
這時他看到石壁上刻著一首詩,是一位叫林永儒的先人,寫的唐人賀知章的《回鄉偶書》。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正是林博文當前心境的真實寫照。
他隻覺得心頭一陣悸動,呼吸也變的急促,連忙從口袋中摸藥。
他有心髒病,所以口袋中一直備著藥,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他此時一摸,頓時心中涼了半截,原來他出門時,換了一件衣服,救命的藥卻沒帶來。
他趕緊拿出手機,想要打求救電話,可是發現這山上竟然沒有信號。
此時他心髒越調越厲害,就像要從口中噴出來一樣。
“救命,救命!”
他勉強站起來,喃喃呼喊,可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的聲音也被山風掩蓋了。
林博文仰天長歎一聲,也許是命該如此吧,讓他葬身在這摩崖石刻前麵。
可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死去,是何等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