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受傷的關係，他的聲音顯得比那日相見時虛弱許多，可是，這種虛弱卻一點都沒有削弱他緊皺的眉宇間隱含的氣勢。
應無穹心下一動，忍不住愣愣地盯著他的眉目。
趙豐年也不由得被這個少年不容置喙的語氣嚇了一跳。隻不過他向來實在，倒沒有多想，轉眼間就把心頭拂來的壓迫感拋諸腦後，重又笑著探過身去：“不是他，是我，無穹沒經驗，恐怕照顧不周全，夜裏我在你旁邊睡，方便照看你的傷勢。”
可是少年卻依舊置若罔聞。
他閉了下眼，又吃力地再次睜開，定定地與應無穹對視著：“你叫無穹。”
應無穹的嘴唇動了動，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都傷成這樣了，他還有心在意這些有的沒的。
不過看著少年執拗的眼神，他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可嘴裏卻是答非所問：“累了就睡吧，別硬撐著。”
雖然對於少年，他還有滿腔的好奇，卻也不能急在這一時。
不管什麼事，都要先等他傷勢好些再說。
可是少年卻沒有如他所願，聽話地閉上眼睛，也沒有再開口，隻是睜著那雙深若潭水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
應無穹怎麼說也活了28個年頭，沒想到卻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看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他的心底甚至在刹那間有種衝動，想要伸過手去把他的眼睛遮上。
不過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衝動也是轉瞬即逝。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對著趙豐年笑道：“小爺爺，還是我陪著他吧，他暈倒之前見過我，想必是剛剛醒來，有些害怕，想要身邊睡個熟悉的人。反正咱們家裏的屋子也就這麼大，你在旁邊睡，有什麼事我就叫你。”
趙豐年還想說什麼，但轉眼看到少年那張固執的臉，卻也隻能點點頭，答應了下來：“那……好吧，我夜裏警醒些，睡在旁邊也是一樣的。”
對於他的話，少年依舊是沒什麼反應，隻是手指又緊了緊，卻使不上什麼力道。
趙豐年也不跟他計較，轉身到了另一張床沿邊坐下。
而應無爭卻似乎嗅到了床上這個人對於自家哥哥的占有欲，忍不住也湊上前去，抓住了應無穹另一隻手臂。
山裏的夜晚，暑氣已經降了下去，何況應無爭才剛剛在院子裏衝了涼，還帶著滿身的水汽，這麼冰冰涼涼的靠過來，卻是一點都不讓人覺得難耐。
倒是少年的緊握竟然讓應無穹無端地生出些急躁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手心裏的燥熱。
“大哥，他為啥一直抓著你不放？”應無爭說著，還朝著床上的人努了努嘴。
應無穹語塞。
說實話，他也同樣想知道為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抽出被應無爭抱著的手臂，伸手揉了揉弟弟的頭，才淺笑著開口：“他受傷了，很疼，無爭，你去跟小爺爺歇息吧，大哥出去衝個澡，也回來睡覺。”
他們幾個下午都在小溪裏洗了個痛快，應無穹卻還沒怎麼收拾過。
應無爭雖然沒有得到太明確的答案，卻也乖巧地點了點頭，回頭戀戀不舍地朝著另一張床鋪走過去。
應無穹又嚐試著抽了抽另一隻手，少年這一次卻輕易地放開了。
想必是也聽到了他跟應無爭的對話，肯放他出去洗一洗。
應無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謝謝他的通情達理。
他不自覺地握了握拳頭，手心裏的熱度並沒有因為少年的放手而輕易散去。
而床上的那個人已經閉上雙眼，似乎又陷入了淺眠。
山野裏的夜晚尤其寧靜，遠處黑漆漆的山林隻剩下沉沉的輪廓，看上去卻更加駭人。
盡管腦子裏擁有著本尊的記憶，從小都成長在城市中的應無穹看著眼前的景象，心底還是不由得有些發毛。
在院子裏舀著水匆匆地衝洗了下身上，剛重新回到房裏，應無盡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看來這一路回來，他也走得匆忙，都已經這麼涼快了，他還是出了一頭的熱汗。
“快出去洗洗，趕緊睡覺吧，累了一天了。”應無穹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