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去看看她。這是一種沒有辦法忽略的想法。
樸順英是敢愛敢恨的人,當他想那麼做的時候,就覺得會付之行動。他想了很久,覺得至少要讓她也知道,自己是喜歡著她的,或者說是曾經,那麼留下痛苦的就將不是他一個人。
醫院裏,每一個隔離間都很仔細的看過了,可是研真熙不在。
“你不能這樣進去!”有護士叫住了正在打開隔離間病房的樸順英,“你是來探病的嗎?探望哪個病人?”
“研真熙。”
護士打量著他,從頭看到腳,似乎是很驚訝。
“很少有人來看她的。”護士補充著,“你是她什麼人?是第一次來麼,我好像在哪裏看過你……”
又是意味深長的一眼。
“……朋友。”
他想應該可以那麼稱呼吧。
“好吧,那你跟我來。她住在最後一個房間。”順著護士手指的方向,樸順英走過去。然後他停住腳步,好像想起了什麼,叫住護士,“請問你是否知道,她還有個妹妹,也是住在這個醫院裏的,因為車禍而……”
“那不過是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已,雖然說是妹妹,但是兩個人一點也不像,而且看起來感情也不深,真熙一直都住在醫院裏,很多年了,她父親生前幾乎也沒有怎麼來看過她……她一直都一個人,這孩子挺可憐的……還說什麼自己死了之後要把眼角膜捐給那個沒有良心的妹妹……”
隔離間裏沒有人。
樸順英沒有全身消毒之前不能進去,他被攔在了門外。
從他這個角度往隔離間裏看——
牆壁上貼著很多畫紙,大多數都是人像,主角永遠隻有兩個人——崔芮甄和樸順英。
“哈,想起來了,你看……這個人跟你像不像?”護士從研真熙的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拿著一張畫紙,指著上麵的人像,這上麵隻有他一個人。
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樸順英轉身就朝著崔芮甄的病房跑去,他總覺得她應該在那裏。
隔著一段距離,樸順英沒有靠近。他看見研真熙就站在病房門口。想認真聽清楚她們的對話,連呼吸的喘息都不敢太粗。
“……我幫你去找他,找他好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能不能……能……不能……”芮甄隨手抓起身邊的水杯就朝著研真熙的方向砸過去,她能聽出她的腳步聲,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然後,用被子蒙住頭,聲音逐漸失去力氣,“……能不能不要那麼善良……能不能讓我理直氣壯地恨你……能不能放棄我……你不要找樸順英過來,就不用給我希望,然後你把他找來了,你給了我希望,他走了,又把希望帶走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
能,還是不能?
研真熙剛剛連閃躲的意思也沒有,所以現在……血一滴,一滴地順著她光潔的額頭流下來,滴在她白色的外套上。
她站在那兒,呆呆地站著,什麼也沒有說,甚至也沒有用手止住額頭的血。
顫抖著的崔芮甄,連頭也不敢抬,或者有很多人會覺得她還是像過去一樣,對研真熙的好視而不見,但是事實上,她現在哭是為了研真熙惋惜,惋惜她怎麼會有像她這樣的壞妹妹。
一開始確實是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現實。
崔芮甄一夕之間失去了最親的人,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塌方了。
從一個幸福得連哀傷都沒有辦法描述的一個人,突然成為了世界上最不幸的一份子,她也因為車禍而暫時被剝奪看見這個世界的權利。
“……但是我是你姐姐呀……唯一的姐姐呐……所有人都可以不管,但是不能不管你,芮甄。”
“你是傻子嗎?你不怪我麼?連我媽媽你也不恨嗎?”
“……恨。”
如果說不恨就是騙人的。媽媽在生了她之後沒多久就死了,她才剛學會走路,爸爸就再婚了,她幾乎沒有享受過一天父母給予的愛……後媽生了妹妹的那一年,也是發現研真熙和去世媽媽得了同樣的病狀的那一年,她被送到了醫院,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