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3 / 3)

什麼話,看他鬼頭鬼腦的樣,我真想對他來頓拳打腳踢!

可就在我準備衝上去的時候,他對我先伸出拳頭——然後展開:“有錢的時候再還我!”

拳頭打開,是個好大的手掌。我看見兩張縮成小團的委委屈屈的粉紅色紙幣,靜靜躺在他的手掌中央,像兩個剛剛捏成的鮮蝦丸子。——此時此刻,田丁丁最需要的東西。

原來,我的窘迫,他都看在眼裏。

“我有錢。”我把頭扭過去。

“你有個屁!”他粗魯地說,“給你三秒鍾考慮,要還是不要?”

“要。”我立刻沒誌氣地說,“借我一百,下星期還你。”說罷,我抓起一個小紙團,握緊在手裏。

“隨便你咯。”丁力申滿不在乎地說。

然後他轉身,先是走,然後變成慢跑,好像不願意留給我任何跟他肉麻的機會。

我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發現他已經長得這麼高,高到走路的時候有點微微地勾著背,他穿著校服上衣配一條Lee的水洗牛仔褲,他很瘦,背影像極了周瑜民,很多女孩子會叫他一聲“帥哥”,他一定也收到過來曆不明的情書吧?

我再一次心酸地明白,我們再也不是可以吵嘴打架兩小無猜的朋友了,也不再是可以任性地相互仇視的孩子。

我們都已經長大,有些東西,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林枳一直都沒還我的錢。我看她好像越來越迷戀那個叫周楚暮的小子。有一天晚上,我病了,她卻去見周楚暮了。體溫計顯示我的體溫是三十九度,有一小團火在我身體裏慢慢燒著,可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吃了兩顆白加黑,用被子蒙住頭,半夜爬起來喝水上廁所的時候我多麼希望有人能陪在我身邊,可是,那一晚,林枳徹夜未歸。

清晨五點左右的時候,我聽到宿舍門響動的聲音,響動很小,其他人都沒有醒。我看到林枳,她把門拉開一道,警覺地探頭向外張望了一下,就迅速關上了門。

我也緊張地合上了眼,仿佛讓她知道我發現她回來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我假裝把被子攏在頭頂,偷偷地瞄著林枳。

她按著起伏的胸口,可想而知,她剛才一定是一路跑回來的。她昨天夜裏到底去了哪裏呢?可惜這個問題難度並不高,我用我還沒燒壞的腦袋,不費吹灰之力地就猜到了。

一想到這,我又像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似的,把被子一個勁的往腦袋上捂,沒想到此舉卻驚動了林枳。她一步踩上了上鋪架,把我的被子掀開一道縫。

我怕怕地看著她,她看我一眼——那眼神好複雜,責怪擔心威脅慌亂,似乎都有那麼一點點。我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她又把被子一把拉下來,遮住了我的臉。

我的眼前又恢複了漆黑。

記憶中的那一天,林枳除了這個怪裏怪氣的動作,其他都跟往日沒有什麼兩樣。但我卻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林枳了。

我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卻有一種悲傷的預感,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情況終於在第二天上午變得明朗。上課的時候,我的手機整個上午一直震個不停,看號碼,是陌生的,隻響一聲就掛斷,詭異極了。我以為是無聊電話,差不多想關機的時候,來了一條短信。

這條短信的內容是:轉告林枳今晚我等她,過時不候。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誰。

我把手機悄悄遞給林枳。她沒有接,隻是看了一眼,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可她手中的繪圖鉛筆卻泄露了她的感情,忽然折了筆尖。

我還愣在那裏,沒有說話。她忽然情緒無法自控地把鉛筆摔在地上,把我的手機拿過去,按了關機鍵。

她把手機還給我時,我問了一個我發誓如果再讓我想一秒鍾我肯定不會問的蠢問題:為什麼他不打你的手機呢?

果然,林枳看著我湊過去的臉,仍舊麵無表情地說:因為我關機了。行了吧?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還有什麼可好奇的?我可以一次全部告訴你。

我閉嘴。灰溜溜地低下頭,繼續我的議論文閱讀題。

而林枳,隻是用力在她的作業本上畫了一個彎曲弧度很大的雙曲線,又用繪圖橡皮把它狠狠擦去,擦得整張桌子都微微震動。

其實我心裏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為什麼林枳要把我的電話告訴周楚暮呢?也許,她是怕自己關機,停機,怕他找不到她會著急吧。這麼想來,我又覺得林枳心底一直當我是最親密的朋友,我心裏的那些疙瘩,不該存在,不是的嗎?

哦,如果真是這樣,林枳,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