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馬克海姆(2)(1 / 3)

但是現在盡管說他有來自四方的各種驚擾,而他的一部分注意力還是保持著非常機警的狀態,而另一部分頭腦則顫顫巍巍幾乎來到了崩潰的邊緣了。特別是一種幻覺緊緊地盤踞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鄰居的一張白臉正靠在他的窗戶邊上仔細傾聽著,路人由於覺得自己聽到了走廊裏的腳步聲而可怕地停了下來——這些都可能緊緊是出於猜測,他們不可能知道這裏的情形;透過磚石的牆麵以及擋著護板的窗戶,隻有一些很大的聲音可以穿透進來。但是在這兒,在屋子之中,隻有他獨自一個人嗎?他知道他是的;他觀察著仆人高高興興動身出發了,可憐的一幅最佳神態,每條飄帶上和滿臉的笑意上麵都寫著“出外一整天。”是的,他是獨自一個人,當然了;然而,在他頭頂上那間大房子之中,他還是確定自己聽到了某種細微的腳步聲——他肯定地意識到,不可思議地意識到了某種存在的跡象。是的,肯定地;他的幻覺緊隨著它到每一個房間裏去、到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之中;此時此刻盡管這是一個沒有麵目形狀的東西,但是它依然有一雙眼睛可以看;再過一會兒這又變作他自己的一個投影;還有,看到那個死在地上的商人的形象,又一次鼓起了他的心智以及仇恨。

有的時候,經由強力的努力,他會瞥一眼那扇開著的門戶,盡管這樣還是讓他感到恐懼。這座房屋非常高大,天窗又小又模糊,天色因霧而陰沉著;穿透而下的光線到達第一層樓房的地麵上變得異常的昏暗,隻在商店的門檻邊微弱地閃爍著一絲亮光。然而,即便是在那絲可疑的光照之下,那裏不是垂掛著一個搖搖晃晃的暗影嗎?

突然間,就在外麵的大街之上,一位興致勃勃的紳士開始用什麼東西敲打起店鋪的門來了,隨著一陣猛擊還高聲開著玩笑,在這裏麵還不止一次地大聲叫著商人的名字。馬克海姆,幾乎被震暈了僵在那裏,瞥了一眼地上的死人。可是,不!他靜靜地躺在那兒;他遠遠地逃到聽不見這陣敲打和呼叫的地方去了;他沉入了寂靜的海洋深處之中;他的名字,本來在一片呼嘯的風暴之中都足夠引起他的注意,這時卻已變為了一陣空洞的呼喊。這時,這位開心的紳士停止了敲擊,轉身離開了。

這是一個警示,應該加快餘下來的事情了,盡快離著這些可惡的鄰居們遠一些,一頭紮進倫敦的人叢裏去洗個澡才好,在這餘下來的一天的一半時間裏,到達那個安全而顯見的避難所——他的床上。一個來訪者既然已經來過了:另一個也就隨時可以接踵而至,也許會是一個更加固執難纏之人。已經犯下了罪惡,而沒有收獲其利益,這可是一個令人難以忍受的失敗。金錢,此時這是馬克海姆全部的想法;作為達到目的的途徑,那就是鑰匙。

他回頭從肩膀上瞥視了一眼那扇開著的門戶,那裏那個陰影依然遲留不去、搖曳不止的樣子;盡管說一點也不感到憎惡的感覺,可肚腹之中還是一陣翻騰,他走過去接近了他的犧牲品的遺體。人性的特點已經完全脫離而去了。就像是一件用穀糠半充起來的衣物那樣,四肢平攤在地麵上,身軀佝僂折疊著,就這樣躺在地板上麵;然而這件東西卻讓他感到極度的不悅。盡管說拿眼看上去邋邋遢遢恍似無物一般,他卻害怕拿手觸碰起來也許會非同一般。他抓住屍體的臂膀,把它翻轉過來仰臥在地。感覺它的四肢是這麼的輕而柔弱無骨,好像是已經被折斷成了一堆零碎的碎片一樣。麵部的表情已經完全被剝奪無遺了;可是看上去慘白得就像是蠟一般,一隻太陽穴上令人震驚地糊滿了鮮血。這一切對於馬克海姆來說,可是一個不太愉悅的情形。這般情形立時就把他帶回到一個記憶之中,某個漁村裏的集市之日:那是一個陰天,風舞嘯叫如同笛奏,人群聚集在大街上,銅號一個勁兒吹響,鼓聲隆隆作聲,民歌手的鼻音低沉壓抑;一個男孩子在人叢中穿來穿去,淹沒在人群晃動的一片腦袋之間,也說不清是興奮還是害怕,直到他來到了聚會的主場地,這時他看到了一個棚架,一副巨大的屏幕上畫滿了圖畫,設計手法有些陰鬱,色彩有些誇張豔麗:布朗恩裏格和他的徒弟;曼寧夫婦以及被他們謀殺的客人;維爾死死地抓住瑟泰爾;以及別的二十多樁謀殺案的圖畫。這可是一副難得的幻景圖畫;他又一次成為了那個小男孩;他又一次舉目看著這些圖畫,同樣感到身體上的拒斥感,麵對這些邪惡的畫麵時;他依然是被那震耳欲聾的鼓聲給嚇壞了。一小節那一天奏響的音樂又呈現在他的記憶之中;而聽到這樣的回響,第一次有一絲疑慮的感覺襲上心頭,一陣惡心浮泛而出,一時間四肢關節麻痹無力,這是他必須立即加以抵禦、強加征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