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秦邦彥吞了吞口水,試探著叫了一聲。
又起狂風,寬大的袍袖、手中的宮燈全都被風吹得高高揚起,那滿頭的青絲也如同高揚的旌旗,獵獵飛舞,秦邦彥站立不穩,那女子卻仿若石雕,巋然不動。
風止,宮燈、袍袖、頭發全都落回了原處。
女子提著燈,緩步而行,從樹蔭中走了出來,閃爍的電光中,那張瑩白色的麵容正對著秦邦彥,冰肌玉骨,沒有分毫喜怒哀樂,暗沉的眼睛定定的注視著他,忽而勾唇一笑,笑容透著說不出的譏諷和輕蔑,冰下流水一樣寒冷的聲音鑽進他的腦子裏,凍的他全身的血液都凝住:
“這點膽子,也敢殺人?”
左臂舉起,纖纖素指緩緩地從廣袖中伸出,向秦邦彥探過去。
指尖一道電光閃過,秦邦彥渾身抽搐,眼白上翻,渾身力氣瞬時抽幹了似的,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不動憚了。
朱雀拍馬屁:“主人,電的好。”
巫蘭:“……”
收回手,沒再管地上的秦邦彥,巫蘭提著熄滅的宮燈緩步走進了梁君壁的院子裏,門口的兩個家丁沒看到秦邦彥,麵麵相覷,沒敢攔她,把門打開,放巫蘭進去了。
又一陣雷電閃過,醞釀了大半個晚上的雷雨劈裏啪啦的落下來,巫蘭回頭往院子裏看了一眼,莞爾一笑,自言自語:“好好享受吧。”
房間裏充斥著一股藥味,門窗關上後,這股味道就更明顯了。
左側擺著一座六曲屏風,半透明的絹麵屏風上繪著山河水墨圖,透過屏風,巫蘭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她放下宮燈,抬腳走了過去。
半躺在床上的,是一名病弱蒼白的美男子,聽到走進來的腳步聲,他立刻強撐病體坐起來,激動、期待的看著朦朧的屏風後慢慢走近的身影。
芷柔,我的女兒。
他眼含淚水,烏黑柔順的長發自肩上垂下,白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嫣紅,潔白的褻衣鬆鬆垮垮的穿在他瘦弱的身體上,襯得他更加的弱不勝衣讓人憐惜。
終於,他看清楚了來人的廬山真麵目,眼淚奪目而出,男子哽咽道:“芷——”
“我不是梁芷柔。”泉水一樣清泠的嗓音截斷梁君壁的哭聲,巫蘭於床前六尺外端立不動,玩味地打量著梁君壁,不疾不徐的說道,“作為一個父親,你好像過於年輕了一點。”
梁君壁眼淚流了一半,巫蘭突然丟下這麼個炸雷下來,他一下子呆了。
他自己的女兒,他最熟悉,乍一看這姑娘和芷柔相貌一模一樣,但對方一開口梁君壁就覺得不對了——她真的不是芷柔。
“你是何人?芷柔呢?”梁君壁這麼問的時候,心已經有些涼了,但他仍然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希望梁芷柔還活著,但很快,巫蘭就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有她的屍體,你要嗎?”
“主人。”朱雀忽然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您。”
巫蘭:“嗯?”
“你不是讓我把梁芷柔的屍體火化了嗎?”朱雀邀功一樣語氣輕快地說道,“我順便把骨灰裝進了盒子裏,您要看嗎?”
巫蘭:“……”
梁君壁顫聲道:“我要。”
詭異的沉默過後,巫蘭忽然輕笑一聲:“梁君壁,你的願望是什麼?”
主人你話題轉的太生硬了。
可就是有人吃這套。
梁君壁茫然的看著她,願望?他能有什麼願望?他隻希望芷柔能活過來,可人死怎麼能夠複生?殊不知,他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巫蘭嘴角的笑容有些譏諷:“這就是你的願望?”
梁君壁怔怔的看著她。
“我幫你實現這個願望,你用什麼來報答我?”
梁君壁呆了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臉上露出迫切的、不可思議的神色:“你、你真的能讓芷柔活過來?”
巫蘭不答,興味索然地注視著這個長了一副好相貌的男人。
“你想要什麼?”梁君壁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管這根稻草會不會讓他跌入更加黑暗的深淵,抓緊了不放,愚蠢又可悲的相信這根稻草就是他的救贖,“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隻要讓芷柔活過來!”他說話太急,雪白的麵頰上暈開的嫣紅又豔了幾分。
巫蘭攏著袖子,悠悠道:“我要你的身體……”
這句話甫一出口,梁君壁臉上即刻由呆滯轉為羞恥和尷尬。
巫蘭一怔,略一想就明白他這樣的表情是從何而來,她臉上露出笑容:“梁先生,莫非這話不止我一人對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