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和她知道,我不想要她的愛了。”
林舟渡說的時候,不知道謝成文會有什麼反應,他第一次跟別人講這段故事,沒有得到反饋的經驗。這段時間裏他總在反省,然後像個一事無成的懦夫一樣,把自己的失敗歸咎給童年。他與人群的疏遠,他對愛的不確定,隻是怎麼也包括不了他為什麼跟謝成文上了床。
謝成文卻沒有林舟渡預想裏的所有反應,他隻是在林舟渡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林舟渡。
“我不知道怎麼建立親密的關係。”但林舟渡還是說下去,他想把話說給謝成文聽,“我不知道愛的正確尺度在哪裏。但我可以學,我正在學。”
這是林舟渡盡了全力的剖白,他希望謝成文能聽得懂。
突然降臨的黑暗讓林舟渡愣住了,此時他和謝成文都在床上,是謝成文把手邊的毛毯扔過來,蓋住了林舟渡的視線。謝成文正在抱著他,他發抖的脊背正貼著謝成文的胸膛。
謝成文說:“我們不要在脫衣服的時候聊你媽了。”
這個不好笑的笑話讓林舟渡快要笑出眼淚來。謝成文明白他在說什麼,在用最溫柔的方式包圍著他。林舟渡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情感,也不知道怎麼去表達情感,隻會逃避,隻會偽裝,可是謝成文軟化了他的外殼,在黑暗中,他可以流淚,為他逝去的親人,為那些以鋒刃為工具、讓他流血的愛。他可以哭,不是為了表現給誰看,隻是因為他也是人。
林舟渡想,完蛋了。
等到林舟渡已經完全睡熟過去,謝成文才坐起來。
他動作非常輕地穿上鞋,走到書房開了燈。
櫃子裏取出來的文件,是林舟渡母親的病歷,已經送過來有一段時間了,可是卻沒有被拆封。謝成文之前猶豫了很久,還是把它放了回去。文字資料再詳細,也不能真正地了解一個人,這是這些日子裏他學到的經驗。更何況,這可能觸及到林舟渡完全不願意告知的往事,他已經無法像以前探究一個古董的歷史一樣,去研究林舟渡的過去。他總是忘不了那天晚上,林舟渡血紅的眼睛。
在今晚之後,謝成文更無比慶幸,他沒有拆開這個東西。
單看病歷,他隻會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他會以為林舟渡的漠然,是因為恨自己的母親。這也不無道理,一個孤獨得隻剩下兒子的女人,卻在用傷害來強調自己的付出,過度得讓人寧願放棄自己的學業也要逃開。那個手鐲的故事,仔細想來隻有毛骨悚然,是完全不顧林舟渡需求的奉獻。十幾歲的林舟渡卻不能說給人聽,很多人反反復復,隻會說你媽媽是因為愛你。
林舟渡親自說給他聽的時候,他卻聽明白了,那並不是恨。按照封麵上寫的日期,如果真的恨,不會在剛剛有點錢的時候,就帶著母親去看心理醫生。林舟渡隻是不明白,又想要搞明白。沒有人教會林舟渡該怎麼正確地愛別人,唯一知道的途徑是錯誤的。醫生治好了林舟渡的母親,卻忘了孩子。
謝成文想起來,那些訪談的視頻裏,哭的永遠是別人,林舟渡隻是坐在一邊,就那麼坐著。
合作對象提起林舟渡,從來都是好評,但他卻好像沒幾個真正的好朋友,也就那個錢樂天關係好一點。沒有緋聞,沒有交往對象,沒有那些復雜的交際圈子。林舟渡恐怕自己都沒有覺察出來,他選擇不對人和事投入情感,因為不去愛,自然就不會傷害到別人。真是一件吊詭的事情,害怕表達情感的人,卻選了最需要表達情感的職業。把那些不能在現實中展現出來的激烈的愛恨,通通投擲到虛擬的故事和人物中去。
但現在林舟渡願意告訴他了,謝成文自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他嘆了一口氣。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
謝成文最後還是沒有毀掉病歷,那畢竟是林舟渡的過往,他放回書櫃裏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深更半夜的來電總讓人煩躁,更何況聯係人名字還是陳景存,謝成文不耐煩地接通:“你有完沒完,怎麼給林舟渡發完消息又來找我,有事情自己搞定好吧?!”
巨冤的陳景存感到極其莫名其妙:“你他媽有病吧!”
第22章 .
或許是睡得足夠好的緣故,林舟渡醒來的時候,看起來完全沒有水腫的跡象。今天是電視劇的發布會,馬上就要開播,他們作為演員也要配合宣傳,方佑也來了。林舟渡本來還在擔心,這家夥會不會多日不見,又跟他發生什麼沖突,看到方佑就十分提防。
方佑卻在後臺張望著,看見林舟渡,就直沖著他跑過來。一站定就問:“你怎麼不關注我?”
“啊?”林舟渡沒明白。
“微博關注。”方佑很不耐煩,“我微博都關注你了,你怎麼不回關我。
”
他這理直氣壯的樣子,仿佛林舟渡回關是義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