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麵對著遼寧盤錦的100萬畝大蘆蕩。
初冬時節,大都市的寒冷始終與鋼筋水泥框架同在,所謂落葉蕭瑟,在北京如果不是走到郊外走進西山,那麼,也就是街道稀疏的路樹飄零而已。細想起來,這“蕭瑟”一詞中原是包羅著季節無情地更替、秋陽不再、霜上加雪的大涵義的,如今在遼寧盤錦,正由這100萬畝大蘆蕩盡情地舒展著。舒展著的蕭瑟啊!蘆葉像雙刃劍把寒風切成碎片,與此同時蘆花卻要被搓揉成細膩,在紛紛揚揚中衍化出哲思的冷峻,或日:一切皆如流;或日:逝者如斯夫。
所有的感慨都要被衝散,因為渤海灣漲潮了,喧嘩著撲向大蘆蕩,而葦子們以堅韌綿長的節奏起伏如同以往的每天一樣,迎接潮水的到來,世人以為是悲壯的淹沒,或許卻是一次送別一一不久,葦子們將要被農人收割,或者成為造紙的原料,或者走進農家的炕頭,燃燒出火光、熱量,蘆葉畢剝地響,自己涅盤自己唱。
但,蘆葦的根埋在地底下,彎曲、雪白、縱橫交錯、連綿不斷,在大雪覆蓋的日子裏孕育綠色的新芽,寂寞而驕傲地伸向天國。
它們在守望什麼?
這一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負責人告訴我,在這世界第一的大蘆蕩中有丹頂鶴,還有更珍貴的人類尋找了170多年的黑嘴鷗;而在蘆根的網絡一般溫情、嚴密的保護下是遼闊的地下石油資源。至於它始於春天的100萬封綠色為渤海灣一帶的城鄉、天空奉獻了多少清新,如何有效地保護了水土資源,則很難用數字估算。
聳立的井架、成對成對的鑽井機正在大蘆蕩中釆油或鑽井作業,試噴的石油厚厚地淤積著,珍禽所占有的淺水沼澤的領地日見狹小,晝夜不停的高達110分貝的噪音使蘆葦和飛鳥一起煩躁,非法人工養殖對蝦牟取暴利的養蝦人,正在大蘆蕩中一片一片地砍倒蘆葦、挖掘池塘。僅僅盤錦一市就有獵槍5000支,明明暗暗的槍口瞄準著所有的珍稀禽類……當最後的翅膀折落,人類,你還有希望嗎?
麵對規模愈來愈大似乎永無休止的石油的開掘,我們為什麼不能說這些資源本應是屬於了孫的?我們掠奪子孫的財富隻是為了自己生活得更加舒服。
也許,我們至今還沒有走出“天朝大國”、“地大物博“的明影,簡言之,國人的頭腦中幾乎沒有“人均”的意識!即以不可再生的資源論,不妨略舉幾例:
中國要以僅占世界7的耕地,養活占世界225先的人口。
中國還是個缺水的大國,人均占有量為世界第88位。
中國的森林覆蓋率居世界第120位。
我們已探明儲量的礦產有148種,45種主要礦產儲量的潛在價值居世界第三位,但人均擁有量僅為世界人均水平的一半,居第80位……
能源是任何文明的先決條件。
能源使人類得以飛翔並且狂傲到企圖征服自然,但也恰恰是能源革命使人類正在快速地走入困境。在農業社會中,歐洲史學家的估計是到法國大革命為止,整個歐洲的能源是1400萬匹馬力和2400萬頭牛。步入以蒸汽機為代表的工業社會之後,能源便都由不可再生的煤和石油取而代之了。1712年,人類開始挖掘,如今的地球已經傷痕斑駁、不堪重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