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小耳朵 尾聲(2 / 2)

“你爸爸一定挺好,也挺帥。”

“那是當然。”他毫不謙虛。

晚上的時候,雨終於停了,我們坐在門外的台階上看星星。漾忽然對我說:“過兩天,我把這個小屋整修一下,我都在這裏白住快一年了,還沒交過房租呢。”

“漾。”我說,“你喜歡這裏嗎?”

他歎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能這樣已經很幸福了。”

“對了,你去醫院複查,醫生怎麼說?”

“左耳的聽力是沒辦法恢複了,至於記憶,醫生說,我要是回到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身邊,應該還有希望。”

我坐得靠他近一些。他伸長手臂摟住我:“不過吉吉,你還是讓我覺得親切,我好像真的曾經在哪裏見過你。”

“嗯。”我說。

“其實你不用考慮我。”漾說,“你看,我現在恢複得很好,你要是有自己的事情,盡可以去做。”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抬起臉問他:“我們這樣過一輩子,難道不會好?”

黑暗中,他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我閉上眼睛,他的吻落到我的唇邊,呢喃地說:“吉吉,你知道我擔心什麼。”

“什麼?”

“我擔心我不是你最愛的那個。”

這句話擊中我的心髒,我猝不及防地推開他。

“怎麼了?”他試圖攬回我。

“早點睡吧,”我說,“明天我還要到市裏去出差。”

“是去送畫嗎?”他說,“我明天沒課,替你當勞工吧。”

“不是。”我說,“是去見個朋友。需要兩三天。”

“好!”他站起身,伸個大大的懶腰,“休息!”

我們回到各自的房間。小屋不是很隔音,我甚至能聽到他在那邊換衣服,脫鞋,上床拉被子的聲音。我打開我床頭櫃的抽屜,那裏麵有個手機。我還記得那天,許弋給我打了最後一個電話,告訴我他將用自己的方式來替米米複仇。我沒來得及勸阻他,當我和趙海生趕到酒吧的時候,爆炸已經發生了,到處都是人,我們的車沒法停,隻好繞到酒吧的後麵,正好看到他從酒吧的樓上跳下來,滿臉都是血。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我把他拖上車,他的頭部受了重傷,看上去奄奄一息,我們把他送進了醫院,他身上並沒有別的東西,除了這部手機。

他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星期才醒過來,因頭部被燃燒的房梁擊中,左耳聽力失聰,不再記得過去。我看到媒體上的報道,他在那天的火災中一共救了十三個人,在最後的爆炸中“失蹤”。關於他的報道是雙麵的,有人稱他英雄,也有人說他是元凶。他並沒有親人,隻有一個養父,連DNA測試都困難重重。

那一刻我下定決心把他留在我身邊。就讓他失蹤吧,讓所有的猜測都隨風去吧,我願意相信這是上天的安排。他是一個災難的禮物,從“一塊錢”開始,慢慢遊進我的生命。既然他的過去被擦得幹幹淨淨,照顧好他的明天是我的責任。

我在他出院的前一天跟趙海生提出分手,然後,我帶著他回到了這個海邊的小城。

趙海生沒有糾纏,或許他愛的一直就是我母親,我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暫時的填空,內心永遠也得不到圓滿,放手是最好的選擇。

可我自己呢?

我拿起手機,走到外麵,下過雨的海灘潮濕冰涼。我赤足走在上麵,打開他的手機,裏麵隻有一點點的餘電,因為手機長時間不用,已經停機,我翻看上麵的通訊錄,翻到“小耳朵”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停了下了。

小耳朵。

在醫院裏,我曾經反複聽他喊過這個名字。

我相信,這一定是他深愛的女孩。

當他站在客廳裏長時間看那隻“不會飛的鳥”的時候,我更清楚,在畫的後麵,藏著一個她一直深愛的女孩子。

是時候,把他還給她了。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那個電話。電話通了,我聽到一個清脆而甜美的聲音:“喂,請問找誰?”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米米,米米站在海水中央,豎起大姆指,調皮地對我微笑。

我鎮定自己,輕聲說:“噢,我找小耳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