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龍和前來彙合的兵部右侍郎楊文嶽合兵一處,總算彼此也都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但和傅宗龍前來慷慨赴難的決心不同,楊文嶽已從派出去探路的探子口中得知,王一凡的大軍正向自己這邊追來,如果按照之前的線路繼續前進,恐怕沒走到開封城外就會被王家軍團團包圍。
因此,楊文嶽極力主張改向陳州一帶進軍,避開王一凡大軍的鋒芒。
傅宗龍歎口氣道:“楊大人,現在開封城被賊人團團圍困,我們不繼續向東北方前進,卻偏偏轉頭南下,這不明擺著畏賊不前麼?若是聖上責問下來,恐怕咱們也逃脫不了被緹騎捉入詔獄的下場。”
楊文嶽忙道:“傅大人此言差矣。我們這不是避敵,而是以退為進之策。現在軍中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將士們因為欠餉早就窩著一肚子火了,若是在野外和王一凡的大軍相遇,恐怕也是一觸即潰的結局。咱們先避開敵鋒,尋機而動,方為萬全之策。”
傅宗龍搖了搖頭,雖然心中認為楊文嶽的話不無道理,但想到自己深受朝廷恩典,卻不能替崇禎帝剿賊報答,心中不免一陣悵然若失。
他緩步走出帥帳之外,忽然看見周圍的幾個村莊內燃起了熊熊大火,其中更伴隨著老百姓的哭喊和責罵聲,便轉頭問:“楊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楊文嶽隻看了一眼便心中雪亮,這必然是帶來的官軍正在搶劫村莊,但他也隻能無奈地勸道:“大人就睜隻眼閉隻眼,隻當沒看見吧。”
傅宗龍長歎一聲,背著手走回了帳篷。
而就在離此四十裏外的路旁,王一凡率領的中軍也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安營紮寨。
他在帥帳中和牛金星和李岩談起了話,幾個人從當前的形勢一直談到了之前曆史上的起義軍典故,李岩就說了一個黃巢滅唐的故事。
“這個黃巢氣魄頗大,也有那麼幾分文采。他做了兩首詠歎菊花的詩都挺不錯,也算得上是個文武兼備的人物了。”李岩麵帶微笑地說:“颯颯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王一凡也笑著答道:“他的另一首詩也很有氣勢,隻是殺氣重了點。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想當年他建元金統,率數十萬大軍攻進長安,可是沒過多久就被官軍打了回來,隻能落荒而逃,最後被外甥林言殺死,真是可惜了。”
李岩卻道:“其實這個黃巢的敗亡早在意料之中。自從他起兵開始,就帶著兵馬一路流動作戰,人馬在不斷的奔走中日漸壯大。開始的時候,這種靈活多變的遊動作戰讓官軍疲於奔命,但等聲勢大了以後,卻成了他們的致命傷。”
王一凡覺得李岩好像在暗喻什麼,忙道:“哦,請李軍師詳細給我分析一下。”
“奪取天下,首先要穩固根基,一點一滴地積累,才能最終取得勝利。這幾十萬大軍看起來聲勢浩大,無堅不摧,但若是要供養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沒有充足的後勤補給是萬萬不行的。俗話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黃巢征戰多年,卻一直沒有一個穩固的根據地,尤其在打下長安之後,之前在心裏捏著的一把勁猛然鬆懈了,再想提起來就不行了。”
王一凡漸漸聽出了李岩話裏的意思,就笑著問:“軍師的意思,莫非是覺得我們這次動用十五萬大軍攻打開封,是用牛刀割雞?”
李岩忙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元帥,我隻是擔憂現在人馬龐雜,而我們下麵管事的底層軍官人手不足,新招進來的人馬良莠不齊,能否維持住之前攻取洛陽時獲得的好名聲,恐怕還是個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