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夜,海風迎麵吹來,極目處有瞭望塔閃著盈盈的光,卻無人顧得上欣賞這寧謐的海景——警方的車尾隨著時鍾的車一同駛上堤壩時,所有人都一眼就瞧見了蔣令晨那輛猩紅色的跑車。

那輛跑車就停在其中一幢海景別墅旁,格外顯眼,證明沈沁猜得沒錯。

徐敬暔本欲和時鍾一道趕來,時鍾權衡了頗久,突然問徐敬暔:“你最快多久能查到蔣明德住在哪間醫院?”

都是聰明人,時鍾無需多言,徐敬暔已經明白了時鍾的意思,給了一句:“那分頭行動。”之後便和時鍾分道揚鑣,時鍾帶著沈沁和警察會合,警方在沈沁衣領底下安裝了竊聽器,按照蔣令晨的要求,沈沁獨自進了別墅,其餘人或留在堤壩上,或蹲守在別墅外,等候進一步的指示。

包括時鍾在內,所有人都以為尋尋會和蔣令晨在一塊,可沈沁進入別墅不一會兒,竊聽器裏就傳來沈沁的聲音:“那孩子呢?”

蔣令晨獨自坐在窗邊的皮座椅中,落地窗沒關,白紗窗簾隨著透進來的海風翩翩翻飛著,沈沁記得蔣令晨告訴過她,他生母就是坐在這個位置燒炭自殺的,可如今蔣令晨坐在同樣的座位上,想要自殺的可能性絕對沒有,倒更像是要把他麵前的沈沁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自然語氣裏滿是針鋒相對:“你不是說你討厭任司徒,連帶著討厭和她有關的一切麼?你都已經躲了我這麼多天,我還真沒料到你真會為了一個孩子主動現身。”

這話自然毫厘不差地傳進了時鍾的耳朵裏,沈沁神情頓時一慌,下意識地低頭瞄了眼自己的衣領,蔣令晨一下子就瞅準了機會,毫無征兆地起身,驀地逼近沈沁,一把就扯掉了沈沁衣領下的竊聽器。

蔣令晨看著這枚小小的竊聽器,笑了,又驀地收起笑容,遭遇同一個人的背叛,一次又一次,這滋味可不怎麼好受:“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沈沁咬牙不說話。

蔣令晨暴怒地把竊聽器往地上一甩,倏地揪住沈沁的頭發:“你明明說過已經愛上我了!”

沈沁被他拽著頭發,整個臉都被迫仰了起來,可她反倒因此冷靜了下來,簡直就跟聽了一天大的笑話似的,頓覺荒唐地笑著:“你蔣令晨什麼甜言蜜語沒聽過?我說愛上你,你還真相信啊?”

蔣令晨咬牙切齒地看著她,而她,直視著蔣令晨的眼睛,眼神透著蔑視。

這令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蔣令晨心尖都不禁猛地一顫……

是啊,他平生聽過那麼多甜言蜜語,怎麼偏偏就信了她呢?

偏偏就……

自欺欺人地去信了她呢?走火入魔了一般。

蔣令晨劈手放開她的頭發,沈沁因此幾乎要腳下一趔趄,下一秒卻被蔣令晨更加發狠地箍住了下顎。

“我隻問你一句,是你主動找警察,提出要做他們的線人的,還是他們找到你,逼你跟他們合作的。”

“兩者有區別麼?你都已經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還糾結我是主動還是被動的幹什麼?”

蔣令晨煩躁地厲聲打斷他:“回答我!”

“你確定你要聽實話?”

她稀鬆平常的語氣,和那不變的蔑視的目光,竟令蔣令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麵對。

“好,那我告訴你,是我偷錄下你叔叔和方薇薇的對話,匿名把它交給警方的,我這麼做隻為了讓時鍾擺脫官司,結果沒多久就有專案組聯係我,希望我能做他們的線人。我一想到隻要你們蔣家徹底垮台,就再也沒有人會去為難時鍾了,就答應他們咯。更何況還有不菲的線人獎金。”

最後一個尾音說得既輕巧又明快,卻狠狠地在蔣令晨心尖上捅了一刀,眼眶紅到幾乎能滲血,聲音也尖刻了起來:“線人獎金?我給你買一個包都不止這麼多錢,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媽的時鍾!”

***

沈沁衣領上的竊聽器被強行拽掉的瞬間,停在堤壩上的警方的監控車裏,“滋”的一聲刺耳的銳鳴聲後,警方就再也接收不到別墅裏傳來的任何信息。

所有人無不心弦一緊。誰也沒想到沈沁進入別墅五分鍾不到,蔣令晨就發現了監聽器,一向沉穩的時鍾也按捺不住了,急迫地聯絡徐敬暔:“如何?”

原本連徐敬暔都以為沈沁能幫助他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以便他找到蔣利德,以蔣利德的安危來交換尋尋的安危,就不怕蔣令晨不妥協,可如今沈沁這麼快就栽了,這麼短的時間,就算是徐敬暔也有辦不成的事,果不其然,徐敬暔的答複不盡如人意:“公立醫院人多眼雜,蔣利德應該會選擇私立醫院,我已經讓人聯絡了全市各大私立醫院,不過現在還沒有消息。”

而海景別墅外,警方也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距離與沈沁失去聯絡,已經過了三分鍾的時間,警方負責人不得不更改方案道:“再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強行攻破。”

而警方剛重新部署完畢,負責人正準備一聲令下、命令在場的全副警力強行攻入別墅拿下蔣令晨時,突然,一輛改裝車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直接從別墅的地下車庫裏駛了出來。

改裝車車速極快,轉眼就突破了警方設在堤壩兩處出口的防線,很快便拐上了堤壩,朝最近的交流道極速駛去。

改裝車內,正是蔣令晨,以及被蔣令晨強拖硬拽上車的沈沁。

警笛呼嘯聲中,沈沁透過後照鏡眼睜睜看著原本緊跟在他們車後的警車被越甩越遠,心瞬間涼成一片。

警車一直在圍追堵截,到處都設了路障攔他。

蔣令晨的車卻刁鑽的躲過了所有路障,沈沁終於忍不住撲過去,從蔣令晨手裏搶方向盤。

車頭瞬間失控,高速運轉的車輪在地麵上劃出一道又一道危險的摩擦聲,蔣令晨一巴掌甩在了沈沁臉上,響亮的掌摑聲響起的下一秒,蔣令晨猛地扣住她的雙手:“你再這樣,我們三個都得死在路上!”

沈沁的腦袋裏嗡嗡直響,壓根就沒聽清蔣令晨說了些什麼,直到腦袋裏的那陣嗡聲遠離了她,她才依稀分辨出——從後備箱裏傳出的那一絲絲嗚咽不明的聲音,似乎是,被封住了嘴的孩子的哭聲。

沈沁不可置信地看向蔣令晨:“你……你把他鎖後備箱裏了?”

蔣令晨的沉默等同於默認。

***

蔣令晨的車技了得,那麼多警力出動,都再度跟丟了蔣令晨的車。

時鍾與警方負責人同坐一輛警車,負責人正在聯絡市交警大隊請求支援時,時鍾的電話響了。

是任司徒打來的。

任司徒留在別墅那兒等消息,等了那麼久,卻隻等到了壞消息——警方找遍了整棟別墅也沒找到尋尋。

任司徒隻能打電話給他,問:“情況怎麼樣了?”

“跟丟了,在重新追蹤蔣令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