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兵諫(2 / 3)

這番話脫口而出,猛地醒悟過來,自己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對奉先公舉兵相向了麼,為什麼還這樣全心全意地幫助他,為他出謀劃策?心中苦笑,自己畢竟不是那種拿得起放得下,翻臉無情的梟雄人物。

聽了我這一席話,眾將無不聳然動容。奉先公瞪圓眼睛看著我,戟指道:“明達,說下去!”這一聲“明達”,頓時把我們的距離拉進了不少,我心頭一熱,大聲道:“是!”忽然心中一亮,看到了一絲光明:如今我軍人才凋零,因此主公才允許我這待罪之人參加軍議,若是自己能在這個艱難時刻為奉先公建立功勳,是不是可以不用發展到刀兵相見,就能贖回羅珊一條命呢?

不論這是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想,但確實是一條救命稻草,我趕緊上前,一心一意道:“要說起南陽,就必須先提到袁術。原本南陽此地是由左將軍袁術占據,他結交長沙太守孫堅引為爪牙,在討董戰爭結束後,先後趕走了盟主袁紹署領的豫州刺史周昂和揚州刺史袁遺,企圖成為南方諸州的盟主。因此在初平二年(公元192年),他令孫堅南下攻打袁紹南方重要盟友劉景升,企圖奪取荊州。但沒有料倒的是,孫堅意外中伏而死,從此袁術再也沒法和劉表抗衡。並在初平四年(公元194年)正月間,被劉表趕出南陽。”

“此後,劉表沒有在南陽過多駐軍,而是選擇重點拱衛江漢平原――他將州治從江水南部的漢壽,遷移到州北的襄陽,這襄陽北靠漢水,前有樊城護衛,是南北水陸的要衝。劉表重點駐軍在這一戰略要地,並且以江陵為後方基地儲備大量軍資,並大力發展水軍,其意圖是在江、漢兩條水路間組成水陸一體的防禦體係,以抵抗從北麵的入侵。從這一點可以判斷,其人根本沒有北進的野心,南陽不過是他對北方陣地的前哨而已。”

我又上前一步,恭敬道:“主公,目前我軍雖弱,但也有五千士卒,既不會遭到劉表輕視,也不足以引起劉表的猜忌。您大可以聲稱願為他做防禦北麵的盾牌,換取在南陽的居住權。這麼誘人的條件,想必他不會不同意。我等一方麵受劉表糧草的接濟,一方麵休養生息。等到時機成熟,您揮軍北上,這司隸還不是唾手可得麼。”

看到奉先公滿意地點點頭,我鬆了口氣,似乎彼此的關係有所恢複。但隨即他的下一句話,令我變了顏色:“眾將聽了,我決心采納張遼和明達的策略。不過我軍經營中牟,辛辛苦苦集合了超過十萬的人丁,決不能就這麼輕易拱手奉送給敵人。”

不等別人發話,奉先公厲聲道:“張遼,傳令下去,所有中牟的百姓,必須在今日入夜前整備財物,跟隨我軍一同南下。入夜之後,立即放火燒城,將此地夷為白地!”他陰森森地笑起來:“哼,鐵羌盟、曹操……我呂某人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休想得到!”

我大驚失色,趕緊仆倒在地道:“主公,此舉萬萬不可!”

“哦?”奉先公斜睨著我,緩緩道,“真髓,你想說什麼?”語氣轉冷,適才那一點熱絡氣氛消失得無影無綜,顯然對我這麼當眾頂撞,著實令他不悅。

大廳裏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我咬了咬嘴唇,重重低下頭,嗑在地磚上咚咚作響:“中牟百姓遷與不遷,根本無關緊要,主公!南陽號稱戶口百萬,雖然經曆幾次戰亂饑荒,但五十萬戶總是有的,您又何必在乎中牟這點微末的人力物力?”額頭已感覺不到疼痛,濕濕粘粘的東西順著鼻梁兩側從額頭上流了下來:“主公,中牟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如今好容易安頓下來,人心思定。現在您要迫使他們再度背井離鄉,簡直就是逼他們造反啊!”最後這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但此刻胸中熱血如沸,什麼也顧不得,唯有硬著頭皮哀求道:“主公,請您收回成命罷!”

“放肆!”奉先公雙眼射出駭人青光,從牙縫裏擠出字來,“真髓,準你帶罪參加軍議,是對你的恩典。不知好歹的東西,竟敢教訓我?”

他忽地仰天大笑,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地落下來:“造反?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反!傳我的命令,百姓之中,凡是有膽敢違抗我軍令不願同行的、未能及時整備好財物的,一律就地斬首!”猛地收了笑容,大喝道:“給我滾出去!”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覺得太陽穴“騰騰騰”一個勁兒跳動,雙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趕緊低下頭去,用力咬進牙關,行了一個禮,低聲道:“真髓遵命……”就連自己回話的聲音都開始發顫,然後轉身就向外走。出了官邸,步伐越走越快,胸中那一股不平之氣,灼熱如火,在五髒六腑間不停地躥動,仿佛全身都要燃起火來。

還有誰比我更了解這些百姓們?他們都是我、高順和魏延一手從倍受流寇災禍的郡縣一點一滴的聚攏過來的。這些飽經亂世迫害的苦命人,戰戰兢兢地在我們“保證平安”的承諾下,安心地在中牟屯田種地。半年過去了,這半年來,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若不是有“保衛家園”的信仰在一直支持著他們,早在那次八萬流寇來襲的時候,他們就重新淪落為流寇的俘虜,成為亂世中的犧牲品了。如今附近的流寇都被平定,百姓們好容易開始能享受到平平安安生活的滋味……可是……如今這一道命令,就連他們僅有的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幸福,也都要徹底剝奪和粉碎!

現在中牟的他們,和當初洛陽的我,又有什麼不同?我們這些人,這些在這個黑暗的年代掙紮著想生存下去的人們,在那些武力和權力的主宰者麵前,和螻蟻又有什麼兩樣?

“主公,請你原諒我……因為我真的不甘心……我,不,是我們也想活下去,而且也要活下去。”陡然停下腳步,伸手擦拭額頭的血跡,我仰頭注視著天空,眼光企圖透過重重的烏雲,去尋找那碧藍的天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填滿了心口:那些愛恨交織的回憶,好象水麵上劃過的一條小舟,泛起陣陣酸楚和憂傷的波紋,但波紋終歸會慢慢遠去,慢慢消逝。默默計算和審視著未來的小計劃,在那一瞬間,忽然從內心深處湧出無比的堅決,靈台一片空明,在對未來做出的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決定之中,我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輕鬆和解脫。在那一瞬間,自己終於掙脫了情感和恩義的巨大束縛,做出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判斷和決定。

剛剛踏進院門,幾個人迎麵走來,我抬頭一看,不由一愣,隨即大喜若狂:原來從屋裏迎出來的除了賈詡之外,竟然還有**與胡安!自從得知了高順在陳留的敗報,我就一直惦記著他們的安危,沒想到能在此相見。

趕緊衝上去,我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們哥兒倆,然後伸手抓牢他們的肩膀,笑道:“好家夥,能回來就好!聽說你們吃了敗仗,可急死我了!”然後用力在胡家兄弟身上捶了一拳。

胡安眼睛裏閃著淚花,也沒說話,隻知道用力點頭,旁邊的**被揍得呲牙咧嘴,但還是笑嘻嘻道:“主公放心,我們弟兄這兩條命雖然賤,也是主公您的。沒您的命令,我們可不敢就這麼蹬了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