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十幾戶人家爭先跑出家門,大都是一邊跑一邊穿衣服。言寸毫不落後,一出門就見到隔壁王武,擔著水桶呆立菜園裏。而他旁邊的菜園足有半畝塌陷下去了,形成的超大空洞撕裂了土地,淩亂的線條給人以恐慌感。空洞從菜園中間一直連接到他家土房下麵,隻需再過去數寸,這間土房也會倒塌,那樣的話今天可就多了幾具屍體。
菜園塌陷,這在村裏可不是小事。一個農民想要攥錢,隻能在地裏下功夫,除了糧食就是菜園了。如今賦稅如虎,田裏的莊家每年交了賦稅後所剩無幾,尚不足三口之家一年所需。現在菜園又塌陷一半,想要買菜也是不可能了,這相當於斷卻一截財路,不是要人命嗎。
王武的妻子這時也出來了,瞧見這慘樣眼都紅了,不顧形象的指著天罵。言語激烈,表情悲愴。四周的父老鄉親見此情形皆立在一旁指指點點,為他們的不幸唏噓感歎,終究也沒人上前說什麼。
言寸身處人群中雖事不關己也不禁哀歎。王武日間很和善,與他的關係不錯,言寸自心底不希望他家出事。
言間過來了,人群中自動分開一條道,言寸呼喊著他。言間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走向王武夫婦。言寸則屁顛屁顛的跟過去。
言間站直身子,蒼老的麵孔泛起層層疊疊的皺紋,眉宇間透露著些許威嚴,他沉喝道,“鬧什麼鬧,多大個事要死要活的。”
這一喝宛如無形的手掌卡住兩人的喉嚨,王武夫婦一滯,到了喉嚨裏的哭喊吐不出來。兩人恢複了些理智,王武唉聲歎氣的就勢坐在坑洞邊的土上,兩隻手搓著沾泥的腳丫片子,滿臉萎靡之色。
而他妻子卻在一窒後,又覺得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叱喝實在大丟顏麵,臉紅脖子粗的朝著言間叫道,“你家裏無災無禍,站著說話不腰疼。可憐我嫁了這麼個沒出息的家夥,錢掙不到錢。現在又天降禍事。”她越說越是心中淒楚,一種命運悲慘之感油然而發,說的更是激動,“天啊,你怎麼就不讓我死呢!活著還要受罪,你讓我死吧!死了什麼都不要想,累不著,餓不著,還不要見到這死鬼!”
王武的妻子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王武坐在洞邊上神色茫然,看著眼前數月的努力化作一場空,心中已是煩惱無奈。而今妻子又胡鬧個不停,十足的潑婦。他抬頭看去眼前的女人披頭散發,狀若瘋狂。而周圍的鄉親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看著他妻子有的憐憫,有的歎息。但隻要他妻子過去一點點都是避之不及。
王武有種被人當猴看的可憐感,這種感覺在他腦海中滋生,彙聚,縱橫劈砍,絞碎著一種叫尊嚴的東西。他的怒火噌噌噌往上長,衝起來朝著他妻子就是一耳光下去,響聲清脆,震懾了所有人。村民們看著這個平時憨厚老實的農民雙眼圓睜,滿臉赤紅,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打我?!”王武妻子也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枕邊人,內心生出陌生感。但隨後她就撲向了自己的丈夫,像是受傷野獸的報複,撕咬抓打各種手法都用上了。她咆哮著道“老娘跟了你一輩子,什麼都沒得到,盡吃苦了。你還打我!老娘和你拚了。”
言寸一見這情況有點頭大,硬著頭皮過去將王武從他妻子手下扯出來。這時候的王武滿臉的抓痕,頭發被扯得亂糟糟的,渾身衣物都帶有破洞。他喘著粗氣倔強又畏懼的看著自家婆娘,對妻子的厭惡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言寸湊過去勸道,“男不與女鬥,您消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