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去——那年的夏天
十歲那年的夏天，天氣異常的火熱。盡管夜裏雨水不斷，可勤勞的太陽公公還是一如既往的在每天清晨躍出地平線，毫無保留地把熱量傳給大地。
昨夜的雨勢很囂張，河水又漲了。原以為這場氣勢磅礴的夜雨怎麼也能帶來那麼一丁點的冷空氣，讓這個夏季能有個清爽的一天。可走在路上，太陽依舊盡職盡責地炙烤著大地。河邊幾棵楊柳樹，長長的枝條，無風而動，是熱氣在煸動。
我和唐靜一起走到河邊清洗衣服。“唐靜，你說這水這麼渾濁，能洗幹淨嗎？我們去前麵一點吧！”光著腳丫的我離開河岸，朝河中央走去。
“不要，小心有螃蟹夾你的腳趾頭！”唐靜嚇唬著我。
“不會了！”我剛說完，腳下就感覺到一陣痛，“啊！”我尖叫一聲。身子一歪，沒有站穩，手中的盆落進河裏，幾件要洗的衣服便順水漂起來。我好像忘記了什麼最重要的理智，去抓那些在河水的庇佑下逃跑的衣服。不知不覺中，我就踏進了深水區。抓回了那些逃跑未遂的衣服後，我笑逐眼開地回過頭衝岸上的唐靜表示勝利的開心。
“快回來吧！不要玩了！你看水都沒到你的上衣處了，小心你回家會挨罵啊！”唐靜朝我揮著手。
我正打算往回走時，腳下不知什麼東西一滑，撲通一聲，身子往後仰進水裏。“珍兒，珍兒！”岸上的唐靜嚇得慌了神，一個勁地朝我掉下去的水麵大叫著。這時，不放心的哥哥正巧到河邊來找我。看到唐珍的表情，還有我所在的水處的漩渦，猛地跳下來。已經沒有了知覺的我，不知道是怎麼被哥哥救上岸的，哥哥最後又是怎麼被河水衝走了，隻留下了孤零零的我一個人。
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臥室裏，沒有燈光，好像天已經黑了。我起身，穿上衣服，叫著：“哥，哥！”沒有人應我，我以為哥哥去外麵玩還沒有回來呢！便又叫道：“爸，媽！”還是沒有人應我。打開燈，走出大門，遠遠地看到河邊有很多的燈光閃爍。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拚命地朝河邊跑去。
“珍兒，你哥哥被水衝跑了，回不來了！”唐靜哭得已不成樣，抓住我的胳膊的手都在顫抖。
“什麼？你說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的，怎麼可能！
“你還記得你去撿衣服的時候，摔倒在河裏了嗎？是你哥哥把你救上來的，但他卻被水衝走了！”
唐靜的話讓我整個腦袋都懵了，我看著那些大人們在河裏緊張地尋找著，爸媽臉上的恐慌和不安在水麵反射回來的手電光下愈加明顯。我撲進河裏，想要去把那個最愛我的哥哥找回來，想要去求河神把我的哥哥還給我！一隻手從後麵拉住了我，我回過頭一看，是媽媽。“啪”一聲，媽媽的巴掌拍在了我的臉上，“滾回去！你還嫌你不夠害人啊！你還我的兒子來，把我的兒子還給我！”媽媽失去了理智，衝我大聲地叫嚷著。我知道，這一刻，媽媽的心死了，站在一旁看著我們的爸爸，他的心也死了。或許，這一輩子，我的出現都會使爸媽想起他們那可憐的兒子。我愣在那裏，不知所措，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但我不敢哭出聲，在這個時候，我的哭聲會引起更多人的傷心。
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偶爾能聽到有對我們一家人不滿的街坊鄰居在背後悄悄地議論：“你看白家，不是他們親生的兒子，就不愛惜。十二歲的孩子啊，長得那麼俊俏，頭腦又聰明，就這樣被他們家的女兒害死了！”“是啊，真是不值啊！”
哥哥不是我們家親生的嗎？雖然有疑問，但我也隻能把它永遠地埋在心裏麵，永遠不要去知道。從哥哥離開的那一天開始，我失去了他，失去了最愛我的哥哥，失去了父母對我的愛。他們甚至看到我，就會傷心起來！是哥哥的離去帶給他們的傷，他們並不像那些人所說的那樣，不在乎哥哥，其實，在他們眼裏，哥哥的地位遠比我這個親生的女兒還要重要很多。但是我卻那麼不爭氣，那麼壞，把他們最重要的東西給奪走了。就算這一輩子都處在愧疚中，都是不夠的，應該要有更多的傷害來折磨我。這是父母給我冷眼，把我當成仇人時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