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尋常的卻是後續,吃吃喝喝,鬧到很晚,我住進和寒公寓十多天頭回‘夜不歸宿’。
淩晨一點,我記得很清楚,這個時間點。
王鬆親自開車送我回來,發現我住在和寒公寓時,他笑的很委婉,我覺得毛骨悚然。
公寓前是一排修剪的很好的鬆針樹,我一步一步的數著門牌號,遠遠的看見一模糊的影子在自家公寓前。
李訾靠坐在露天木椅上,白色的襯衣,黑色亞麻褲,頭微微傾斜,閉著眼睛,整個人看上去蒼白而寂寥。
幾十米的距離,我跑一半,然後停下,走過去。
暗黃的路燈散落下來,落在他身上,有種冰涼感。
我走到他身前。
寂寥的夜,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
他顫了顫睫毛,緩緩睜開眼睛。
“你、你回來了?”我問。
無波的黑眸如死水般沉寂,看著我微蹙眉。
我盯著他的似乎更瘦了的臉,“不舒服嗎?你臉色不好……”
李訾目光越發的深沉,卻一點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你……”
他眉宇間的冷淡,前所未有的疏離,就好像看到一道驅逐令。我想上前,可是以什麼理由上前,什麼身份……連再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
“鑰匙。”李訾終於站起身,強忍不適的捏了捏額角,他是今天下午回到H市,對於某人‘鳩占鵲巢’的行為始料未及。
我以為他是要開公寓門的鑰匙,忙從包裏翻找起來,或許是太著急,包裏的小東西太多,我越急越怎麼也找不到,最後不知怎麼就來了氣,把包倒過來,所有的東西都嘩啦的掉了出來。
其中就有一串放在夾層裏的鑰匙,我蹲下身撿起來,遞過去,整個動作很快,帶著撒氣的味道。
李訾接過,修長的手指在我掌心滑過,我心口一縮,很輕微的顫栗,沒忍住,一雙眼直愣愣的看著他。
但見他不急不緩的從一串鑰匙裏卸下一個,我要是沒認錯是公寓大門的鑰匙。
“既然住進來了,暫時也別搬了。”李訾把鑰匙遞給我,一手把另外的其他鑰匙都揣進兜裏。
見我傻愣著不接,他眉頭又皺,低頭看了一下地上狼藉,似乎忍無可忍的歎了口氣。
他隻是來拿鑰匙的……這個意識讓我所有的情緒都化為烏有,隻餘自嘲,侯文文,你果然想多了。
咬牙吞咽下喉間梗塞,我一語不發的蹲下去胡亂的把東西都往包裏丟,然後站起來,轉身就跑。
剛才隔著二十來米,路燈不亮的情況下,我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那麼震驚而激動,幾乎是行動先行,跑著過來。
卻換來這樣的冷遇。
我從來沒有被這樣的冷遇弄得這麼難受過。
才跑了幾步我就狼狽的差點跌倒,身後一隻手扶了一下,卻被牽連的差點一塊倒向旁邊的樹上,我狠力的一甩手臂,怒道:“別碰我!”
李訾僵立在原地,收回的手,手指深深扣進手心。
“你要去哪,這麼晚……”
“你就是來拿鑰匙的麼?”我驟然打斷他的話,拿著包的手很用力,很用力,“那晚你接電話說,讓我等……你後半句是什麼?不是等你來……也不是等你回來,你讓我等什麼?!”
李訾臉色幾變,背對著路燈的眼,深沉如浩瀚的夜空,怎麼也看不透,我屏息等著,拋卻所有顧忌,豁出去的問到這個地步,如果……
靜默如潮水淹沒兩人,李訾先退開一步,閉了閉眼,掩去一切情緒。
他可以無恥地說出來嗎?他可以嗎?他不可以——
飛快的轉身,先走。
我臉上血色消散貽盡。
“李訾,你給我站住!”我在原地呆滯五秒,怒聲朝那道背影喊去。
李訾停住腳步,背影僵硬,卻隻是停了幾秒鍾就再次提步。
一股無名火熊熊燒起來,我猶如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不是臉,是心。
手上的包越捏越緊,我記得,那天,他一直沒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