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旺甚至覺得剛才的話有些太嚴厲了,童家興不住嘴的說可憐可憐,不怪錦繡剛才鬧著要跟著走,實在是父女情深。童家財一直跟在“童錦繡”身後,他眼中淚光閃動,粗大的嗓門變得低啞,“錦繡,你再看一眼吧,把他的樣子牢牢的記在心裏。”
“童錦繡”不說話,隻呆呆的望著棺木流淚,那仿佛人生再無一點樂趣的悲傷讓在一旁看著的童錦繡都覺得心虛。
其實她並不是無情,隻是“爸爸”這個詞對童錦繡來說太遙遠太陌生了。她是被奶奶薑玉珍撫養長大的,她腦海中“爸爸”這兩個字的具象化就是每年見一次低矮土包,她的爸爸睡在那裏麵,而她在外麵。
童錦繡的生活隻有奶奶和她相依為命。對了,現在她在奶奶的身體裏。她奶奶呢?又去了哪裏?童錦繡的視線落字在哭得幾欲昏死的“童錦繡”的身上,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時辰已到,起。”
黑沉沉的棺木由村裏幾個年輕人抬著,送葬的隊伍開始在前路開路,震天響的鞭炮聲越來越遠,童錦繡聽了隻覺得心中一陣淒惶悲愴,童成龍的一生,也像這鞭炮一樣,精彩響亮而短暫,他現在是一陣煙,很快就會消失在人的視野中,記憶中,最後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院子裏又熱鬧起來,童家旺正在指揮著廚房的人出菜,桌上,個個都是下筷如飛,生怕自己的動作慢一點,菜碗裏的扣肉,雞塊,鴨子就被別人吃完了。
吳梅花端著個和她臉一樣大的菜碗,如風卷殘雲般把碗裏能看得見的肉菜全往自己的碗裏夾。同桌吃飯的鳳喜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低聲說道,“梅花,吃完再夾。”
“吃完碗裏就沒了,四嫂,你不能光自己吃不讓我吃啊。”
吳梅花說著,端著碗又去另外一桌,眼疾手快的把的最大一塊肉夾到自己的碗裏。
鳳喜見了不斷搖頭,夾起從吳梅花那雙鐵筷下逃過一劫的小碎肉放在自己孫子童錦波的碗裏。
同在院子裏吃飯的眾人見吳梅花的吃相均有些不滿,見她過來,眾人均默契的把菜都夾到自己碗裏,吳梅花夾了個空,她一抹嘴邊流淌的油漬,眼珠一轉,陰陽怪氣道,“你們好好吃,吃飽一點,我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剩菜,多少要吃一點,這幾天可把我累著了。”
吳梅花端著碗扭著腰就要往廚房走,差點和黑著一張臉的童家興撞了個滿懷。“要幹嘛去你這是?”“我去廚房夾點菜。”見童家興臉色難看,吳梅花趕忙換上諂媚的笑,“當家的,你吃了沒?我去給你打點你喜歡吃的菜。”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家興,我們自去找玉珍說清楚就是了,她兒子花了我們的錢,總該還給我們。”童家旺又朝吳梅花說道,“梅花,家興心裏不爽快,別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