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時間,他們除了那次匆匆一麵再無交集。而那唯一的一次,他甚至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她起身開窗,任由海風把窗簾飛揚起來。不敢站得太近,單薄的睡裙抵擋不住深夜的涼意。她的手腳輕易就涼了下來,本能的交握住,依然沒有暖的感覺。海浪一聲接一聲,比剛才更響亮一點。聞到大海有些鹹澀的味道,來了這幾天已經熟悉了的味道,跟國內的大海不同的味道。忽然向窗前跨出一步,想讓海風吹散正在萌芽的思念。她在那個窗口站了許久,不是沒有想要出去的走走,看看晚上的大海。仍隻是站在哪裏,動心,止步,直到天空泛白,夜晚過去了。
拍完MV拖著生病的身體回到家,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景況,不是一個人麵對孤單的四麵牆,而是當你孤單的麵對四麵牆的時候,更想起有人在家熱切盼望你的曾經。
完全按照劇本的情節,傾盤大雨如約而至。在這大雨中奔走了一天的女子,終於看到那個要找尋的背影,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促然收住了腳步。她咬緊下唇拚了命想要忍住,淚水卻還是奪眶而出。
這個場景已經拍了三條,導演還是不滿意。薇薇安被凍得渾身發抖,羅佑傑前輩遞過來的熱咖啡在手中迅速涼掉,又讓助手追加多一條毛毯。自己則是站在導演身後看重放。從來都是笑臉迎人的他亦是輕輕顰眉,神色中有分明的心疼。於是薇薇安的心情更糟了一些。
這樣大雨的天氣,夜幕總是降臨得格外早,格外快。留給他們得拍攝時間已經不充分了,導演卻意外的宣布休息十分鍾。他便徑直走到薇薇安身邊坐下。
“趁熱趕緊把這個喝了,喝了會暖和一點。”他不由分說的將杯子放入薇薇安手裏,大前輩照顧後輩的姿態,嫻熟貼心,亦是涇渭分明。
隻是稍稍拿近一點就聞到撲鼻而來濃濃的生薑味,她依然乖巧的全部喝下,大概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此刻的她自覺是連責備都該沉默接受的,更逞論關心和善意。
“喝點溫水漱漱口吧,不喜歡的話生薑味留在嘴裏是特別難受的事。”
薇薇安亦隻是照辦,心裏卻有隱約的不甘。是這樣的敏銳、周全,初相識的女生就能知曉她對生薑的不感冒,當然什麼樣的心情都能體會,什麼樣的角色都能駕馭。不自覺的咬了咬下唇,和劇本中如出一轍。
“有過這種經曆嗎?哭到不可自已卻說不出緣由。”
輕輕搖頭,本來就不是眼淚多的女生,做了偶像歌手後撈過界拍偶像劇也隻是在戲中為別人流淚。
“辛苦的時候呢,連續很多天趕行程,睡覺吃飯都是奢侈品。”
仿佛想起了什麼,薇薇安的眼神不再空洞茫然。
“明明是找了一整天的人,為什麼會停步?明明滿臉都是雨水,明明知道即使哭出來空蕩蕩的街上也沒有會笑話你的人,為什麼還要拚命忍住……”
羅佑傑本來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卻看到薇薇安緊鎖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然舒展,輕垂眼臉,有莫名的憂傷凝結,他遂起身去準備拍攝。臨走前拍了拍薇薇安的肩,是鼓勵亦是信任。
最後一條導演方才終於找到一直一直困擾他的地方,也終於可以說出一個好字,甚至會覺得這樣折騰整個下午到底是值得的。因為在淚水湧出的那一刻,薇薇安的眼神從羅佑傑的背影輕輕移開,所有紛雜不可名狀的情緒都仿佛找到了一個虛妄的遠方得以托付。
隻是薇薇安哭得太凶,以至於回到保姆車上仍然抽咽不止。經紀人李饒來忙不迭給她遞紙巾,車窗外有人影晃動,是羅佑傑前輩讓人送了感冒藥過來。
“圈內有口皆碑的紳士果然是名不虛傳。他對你也是好,本來隻是合唱一首歌的,現在卻變成監製幫你出新專輯。”
薇薇安隻是低頭擦淚,並不回答。從錄合唱曲起,羅佑傑就對她照顧有加。因為是大前輩的關係,他擔心大家過於拘謹,總是開玩笑、說笑話,甚至拿自己逗樂。如此對每個人都周全有禮,薇薇安自問就算再給她二十年時間也做不到這樣麵麵俱到。
可就是這樣人人豔羨的完美至今仍孤身一人。可見完美是一種罪過,至少是個不小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