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化妝師姐姐收到眼神示意，走到一旁休息，薇薇安接過咖啡的動作依然充滿猶豫。
“就讓他們等著好了。你這是要去自殺，人命關天的事，哪有趕時間催進度的道理！”
薇薇安不禁莞爾，這話也隻有她才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隻不過在水中撲騰幾下的“生死”，哪裏好意思驚動上天。偏偏任何不合邏輯，情理不符的論調，她皆有辦法叫人承認接受，到底是口服還是心服姑且不論。
“今天隻拍這一場戲，時間怎麼都是足夠的。你放心喝咖啡，待會讓他們重新幫你補唇妝。”
她順勢在薇薇安身邊坐下，既像是替她壓陣，又像是給她打氣。娓娓道來是她寫這出戲的所念所想，與其說是在給薇薇安講戲，更像是尋了個借口傾訴自己。
沒有台詞，沒有遺書，她全然都是故意。薇薇安不禁失笑，她每每遇到這樣的編劇，不置一語，讓她自由發揮。真不曉得是她們自己太任性，還是當真對薇薇安的演技有這樣的信心？
“就算讓你留了遺書，到底是要給誰看？丈夫不見了，孩子也沒有一個。會選擇這條路，不就是因為生無所念，也無牽無掛的緣故麼？”
讓人無從辯駁的總是大實話。她抬眼看鏡中一絲不亂的發髻，濃妝豔抹，華冠麗服，盡皆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交待，雖然她不過想說給一個人聽。
“你也知道，之後拍攝的時候化妝換衣服都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可是你的妝容，你的華服都該如現在這樣，一絲不苟。你每一次梳頭，每一次描眉都是傾訴，你覺得呢？”
薇薇安笑著喝下咖啡便是最好的答案，卻在入口的前一秒被搶過咖啡杯。口口聲聲說時間尚早的明明是她，如今又出爾反爾。
“不好意思，這杯咖啡其實是我今早給自己買的。就算不補唇妝，化妝師也還要忙很久。給你醞釀情緒的時間應該是非常充分了，你也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了對吧。”
鏡中依然是攝人心魂的微笑，同樣身為女人的薇薇安也不得不承認，麵對這樣的笑臉，這世上大概沒人能當真生氣起來。所以她也隻有認命的點點頭而已。
當化妝師姐姐重新走過來，一切恢複如常。薇薇安心中的緊張卻一掃而光。也許她不過是個尋常婦人，也許她沒有見過大世麵，也沒有過人的見識，所以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並沒有理解的餘力。隻是當她在這荒唐錯亂的境地裏頭為自己尋得一條出路之後，她便能沉著應對。也許在別人眼中，這樣得選擇與其說是出路，勿寧說是一種逃避。她卻安然。
這是她人生最後一場傾訴，華麗而盛大。卻因這華麗盛大隻是她一個人的，因而有些荒蕪。恰如不遠處尚未割去的蘆葦蕩，頹敗枯黃卻依然立在那裏，徒然妨礙後來者的生機。
攝影機後麵不遠處的地方，車興東和編劇姐姐並肩站在一起，薇薇安安靜坐著的背影看起來都是美的，透著一股絕境中的華麗。
“她這樣美，當真一點也不動心？”
“不急，我們有三世情緣呢！”
……
手表日日不離身，見過的人皆有讚語。平日裏的喜好與習慣戴滿手的各式手鏈戒指成了昨日黃花，左手手腕正式名花有主。精致到有些繁複的手表配她舒適平實的私服是難得的和襯，卻被編劇姐姐一語道破天機，這手表並不像薇薇安的東西。
節目上被同為埃爾夫的後輩女組合選為喜歡類型並當場示愛，“半推半就”之下上演種種親密戲碼。他整個臉紅到脖子根的模樣被特寫定格，成為下期預告最激動人心的畫麵。
一大早就趕往片場，難得薇薇安沒有在補眠。經紀人李饒來被截圖中車瑾錫的窘樣逗樂，於是‘不懷好意’將手機遞到薇薇安麵前。這種網上的花邊新聞即使遇上有趣的，也不過掃一眼標題，看看圖片就作罷。像這樣一字不落閱讀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