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慌不擇路地逃著,他能感應到身後的寒熱雙氣緊追不舍,既沒有拉近距離,他也沒有甩掉他們。王翰心中開始後悔,本以為顧輕塵至少能多拖幾招,想不到就這麼一擊斃命。王翰心中明白,這其實是顧輕塵太過信任他的配合。如果顧輕塵本來就打定主意以一敵二,那至少還能撐上數十招的。
所以他後悔。
不知為什麼,在看到重傷的李閑生龍活虎地重新殺來,寒熱雙氣交彙無間,他心裏就開始泛起一種奇怪的恐懼,仿佛藍舒雲的英靈,在寒熱交雜之中對著他冷笑。這種難言的恐懼令他忍不住想逃,逃得越遠越好,他再也不願見到厲天和李閑那水火交融的相知相惜。
忽然之間,一陣寒意湧上心頭。王翰猛然停下腳步。
月光下,一條人影站在前麵不遠處的屋頂上,森冷的眼神緊緊鎖在他身上。一柄精光閃閃的短劍,映得人睜不開眼睛。
王翰看清了來人的身影,眯起眼,道:“孫淩?你不是被厲天趕到青州去了嗎?”
孫淩冷冷地道:“揚州有我的家業,我為什麼不能回來?”
“你是湊巧趕上?”
“是。”孫淩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遠遠擲給王翰,道:“還你。”
王翰一把接過,心中百感交集。這正是他當年為了騙取孫淩的入夥而送的麵具,隻可惜當時少年孫淩的心中,除了為姐報仇,再也容不下其它。於是王翰始終沒有說出招攬孫淩的話來,就那麼眼巴巴地離去,最終的結果是造就了江湖上著名的怪商楊休。
麵具還了回來,王翰忽然意識到,自己除了懷內的數十張麵具之外,一無所有。
孫淩冷冷地道:“不要再說什麼花言巧語,我雖不知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但我能感覺到你是在倉皇逃跑,而追你的人的氣息,我再熟悉不過。厲大哥既然追殺你,足以證明你就是當年假扮閣主的人。”
王翰聽了,忽然輕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終於縱聲狂笑。
孫淩眼裏厲芒閃過,連人帶劍,向王翰奔射而去。
王翰依舊在笑,喘息著道:“這世界多麼有趣!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那為什麼,我們埋下二十餘年的根基,卻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孫淩劍到,帶著強烈的恨。王翰雙掌猛地一合,硬生生將短劍夾在手心,厲聲道:“為什麼!”
孫淩不答,冷冷地道:“你知道你夾的是什麼劍麼?”
王翰充耳不聞,厲聲道:“回答我!為什麼!”
孫淩淡淡道:“時運。”
王翰怔住了,終於緩緩平靜下來。目光落在孫淩臉上,看了半晌,點了點頭,道:“這柄是飛虹劍?”
孫淩一字字地道:“吹毛可斷的飛虹劍,為了等待今天,它放棄了十幾年前就能得到的自由。”
“嘶……”孫淩手腕輕轉,飛虹劍在王翰手心裏轉了個身,平平削過。王翰十指齊斷,鮮血衝天而起,眩目的紅色噴泉,帶起好聽的嘶嘶風聲。
黃光藍芒從遠處奔射而至,隻在一息間,雙雙沒入王翰後心。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了。三人你眼望我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三般兵刃同時回收,王翰嗬嗬地笑著,道:“時運?時運!”然後砰然倒地。
幾乎與此同時,楚夢清晰地感覺到顧輕塵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李閑和厲天看著地上再無氣息的王翰,忽然覺得一陣脫力,都一屁股坐倒在地。孫淩呆望手中染滿鮮血的飛虹劍,嚎啕大哭。
“夠了,小淩!”厲天輕喝道:“明天去把這劍,葬在你姐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