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傳俠的娘親含笑而故,費傳俠無比悲痛,伏在娘親遺體上哀號。
古天龍此時心境滄涼,暗責自己不該出現,那樣的話,這一家慈母孝子便可以安靜而平凡地過完他們的一生。但又仿佛是上天故意的安排,費傳俠資質奇罕,定不會終老在山泉之間,上蒼促使古天龍的到來,引導費傳俠進入那血浪腥濤的江湖。
長夜慢慢消逝,那盞油燈已是油盡芯滅,朦朧晨色透過窗紙,給這簡陋的野廬帶來一絲光明。費傳俠早已哭不出聲音,他雙目中神光斂盡,仿佛兩隻黑色的窨井,他記得娘親臨終時的囑咐,便走近古天龍身邊。
古天龍點頭道:“傳俠,我們走吧!”說完起身走出屋外,費傳俠神智恍惚,他戀戀不舍地望向娘親那僵硬的屍身,隨著古天龍走出草廬外。站在晨空下,古天龍深吸一口氣,不忍地揮袖向身後拂出。狂風卷過,草廬刹那化作一片廢墟。
費傳俠見娘親被埋葬在廢墟下,已悲嘶一聲,迎著茅屋跪將下去。古天龍拔出血奴神刀,血光閃爍,已將屋前一塊山石削下一大片,將之搬放在屋前,運指在上麵寫下“賢母塚”三個字。
古天龍終算是盡仁盡義,一柄斬妖除魔、匡扶正義的血奴神刀,今天竟用來為一山野老嫗建墓刻碑。古天龍為費傳俠的娘親建好墳墓,伸手撫落依舊跪地哀聲的費傳俠肩頭。
費傳俠站起身形,似乎不願離開,但他見古天龍已轉身而去,隻能哀嘯一聲,然後尾隨古天龍飛馳。古天龍斂止神威,施展陸地飛騰術,費傳俠卻要全力才可以跟上。兩人在峰巒間飛走,似一束血影追趕一片白雲,在天幕下劃過兩道彩練。
古天龍領著費傳俠北行,心中暗測華山大會之期,若至三峽遣毒蟾同行,以費傳俠的腳力計算,到達華山應該不會遲到。念畢即望當年的三峽而行。萬裏長江再次出現眼際,驚濤激浪聲湧入耳中,天色已將正午。古天龍引領費傳俠徑望毒蟾所在的水域而來,一塹橫斷天地盡頭,古天龍麵對滾滾江水,回想當年馴服毒蟾的景象,心中萬般感慨,江風依舊、大浪如昔,而武林已不再是自己初入時的武林。
費傳俠靜立在古天龍身後,古天龍臨江水遐想,自懷中取出鐵笛,然後撮口吹動,嘹亮的笛音伴著浪濤翻湧聲回旋在江麵上。少時間,江心傳來一陣低沉的吼嘯,江水竟似開鍋般沸騰起來。費傳俠見此情景,已駭得連退數步,怔怔地望著江麵翻滾的波濤。
古天龍將鐵笛收回,微笑地望著江麵,江水中早已現出一個碩大的身軀,此物渾身上下布滿毒瘤,淩波於江水之上,正是古天龍當年在此馴服的千年毒蟾。
毒蟾雙目放射出幽光,待它看見江岸上的古天龍,頓時欣喜地扭動肥腫的身軀,口中更不住地亢鳴。撒歡片刻,腹下已生黑雲,徑向江岸上飄浮而來,轉眼至古天龍身邊,古天龍愛憐地撫摸著毒蟾碩大的腦袋。
費傳俠何曾見過如此形容凶惡的異類?已驚得目瞪口呆,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古天龍笑道:“傳俠不必害怕,其實蟾兒也如你一般,無非容貌唬人罷了,你且過來,今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費傳俠猶自懼怕,雙目盯視毒蟾,緩緩移步上前。
毒蟾乃是通靈之獸,它聽古天龍所言,早已歡快地扭動肥碩的身軀,似在歡迎著費傳俠的到來。費傳俠見毒蟾溫馴,方才放下心來,伸出滿是紅毛的手掌,友好地撫摸毒蟾。
古天龍見他們片刻已然相熟,心下萬分欣慰,自開心大笑起來。費傳俠與毒蟾亦各自長嘯嘶吼,回應著古天龍的笑聲。許久古天龍才止住笑聲,注目日色正暖的天空,頓時又心生無限惆悵,沉聲道:“我們還要趕往華山與天下英雄聚會,沿途尚有千裏之程,不可再逗留了,我們走吧!”說完自提氣向大江對麵的懸崖飄去。
費傳俠卻傻了眼,這對岸崖壁高足百丈,自己根本無力攀登,隻能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應對。毒蟾低吼一聲,用身軀拱了拱不知所措的費傳俠,示意他跨坐在自己的脊背上。費傳俠雖明白毒蟾用意,卻也不知有什麼能力可以登上迎麵絕崖?無可奈何,隻好躍身騎在毒蟾背上。
這一切,早被已站在崖頂的古天龍所見,他自微笑著等待毒蟾載負費傳俠到來。毒蟾千年修煉,身具無翼飛升天宇的力量,它載著費傳俠低吼一聲,腹下頓生一團黑雲,早已淩空騰起,向大江對岸的崖頂飛射,須臾已至古天龍身邊落定。
毒蟾放下身形,費傳俠躍下地麵,齊齊放聲嘶吼起來。古天龍展動身形,領著一人一蟾向北方飛馳而去。三道身影似狂風急卷,一紅一白中又多了一片黑雲,好似穿梭在天幕下的彩虹,更顯絢麗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