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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井泉在楚潼中學當副校長,一天到晚專心致誌忙業務,近來陸續聽到了一些傳聞,有些不放心。今天和從西滸回來的孫鳳山坐在同一桌,非常關切地提了個問題,“鳳山,你在鄉下工作有年頭了,這年把放了不少‘衛星’,真的是有那麼高的產量嗎?”

“這個?我怎麼說呢?”孫鳳山欲言又止。

韋潔明確提示丈夫要講真話,“沒事的,幾位長輩都不是外人,有什麼你說什麼。”

孫鳳山的臉色有些沉重,“別的人是不是見過那些高產田,我不知道。天天都在鄉下走,我是從沒見過什麼地方一畝地可以收幾千斤稻子的事。”

許井泉又問,“去年的收成到底怎麼樣?”

“去年是不錯的,實打實,增收一成還多一些。”

“其實,每年都能增產個一到兩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陳兆武在一邊插了話,他當工商聯副主席雖已經有了些年頭,卻還是個快人快語的直腸子。

許井泉想了想又問,“聽說有些地方的社員一心隻要個大食堂,也不怎麼想著種田的事了?”

“這個情況是有的,有的人一天到晚就望著天上的太陽等開飯。時間到了,就到食堂去打飯打菜,捧回去那麼多,吃不掉的就悄悄倒掉。田裏的莊稼沒太多的人去操心,有的地方還在種白水田。”

“什麼叫白水田?”韋今遜不知道這“白水田”是個什麼概念。。

“白水栽秧,一點基肥都不施。”

黃繼民聽了這話直搖頭。

陳兆武的情緒有些激動,“這到哪裏去增產增收?”

“有的地方還有土地拋荒的情況。”農家出身的孫鳳山,說到這裏心情更沉重。

韋今遜的臉色很難看,“像這樣下去,以後怎麼弄?”

陳兆武眼圈有點發紅,聲音也有點顫抖,“去年風調雨順,夏收秋收都不錯。大食堂辦起來了,本來是個好事情,提高勞動積極性,提高生產效率。一邊放開肚皮吃飽飯,一邊到處在賣餘糧。今年的夏收明顯不及去年,秋播已經結束了,如果都是種白水田,即便是風調雨順,也要減產,這樣下去,恐怕不行。”

韋今遜又問,“鳳山,提到這件事,我還要問你一下,去年報那麼多的地方賣餘糧,果然是真?真的有那麼多餘糧可以賣?”

“恐怕不是那樣。西滸一個地方多賣了幾十萬斤餘糧之後,縣裏去開了現場會。糧站前的溝頭裏停了二三十條賣餘糧的船,滿眼都是稻子,船的吃水也比較深,看上去實甸甸的。朱書記高興地說,‘西滸賣餘糧,運動起了身!靠什麼起身?靠做工作,運動運動,不運不動!’其實朱書記自己也沒想到,他親自選去的那個人欺騙了他。賣餘糧的幾十條船,隻有靠在碼頭上的那兩條是真的,其餘的船艙裏不是石頭碾子就是磚頭堆子,上邊蓋了薄薄幾寸厚的稻子。”

“西滸不就是今年拔白旗的那個地方嗎?”許井泉記起了那個地方。

陳兆武的記性好,嘴也快,“宋學進,西滸的書記,就是強調留足種糧和口糧的那一位,上頭把他拔掉了,換了個陸家成去接他,很快地運動就起了身。”

許井泉又問,“西滸那一塊,目前水利搞得怎兒樣?”

“進度也有些,不過,真正實現聯圩,難度挺大的,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行。”

“鍋底窪,一有風吹草動就擋不住,客水一來,就淹個沒頭段,四麵汪洋。”陳兆武對鄉下的情況大體是知情的。

聽著幾個人的對話,黃繼民的內心非常複雜,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韋今遜也不想讓陳兆武再往下說,“兄弟,我們在家裏說說就罷了,在單位上可不能隨隨便便放炮啊。”

陳兆武臉上有點紅,說話還是有點兒大大咧咧的,“韋主席,這個你放心!”

韋今遜苦笑了一聲,“我這個副主席,其實隻掛個名,兄弟你,身份跟我不一樣,平時候說話做事要多留點神。”

“是的,這個我懂。”

“二姑,你那邊還有什麼菜沒上?”可能是剛才的一席話有些敏感,韋今遜這會兒決意要踩刹車了。

“基本上齊了,還有個湯。”二姑在廚房裏遠遠地應著。

“好的,那就盛飯吧。今天暫時不談鄉下那些事了,有機會遇到領導……”剛說了一半,韋今遜的話頭又轉了彎,“……我們還是聊聊十九路黑白世界吧。”

幾位棋友談起圍棋世界的紋枰之道,超脫了凝重的現實,相比剛才的話題,氣氛稍稍輕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