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府斜對門的黃家毛筆店又重新開了張。和先前不同,黃繼民的小店再不是筆墨紙硯外加一隻水盆。店堂裏,除去文房四寶,新增了兩隻玻璃櫃子,裏麵陳列著在杭州定做的折扇,扇麵上印製的都是鄭板橋的梅蘭竹菊。牆上掛著的玻璃鏡框也都是鄭板橋的書法作品拓本。小小一個店堂,透出濃濃的紙墨氣息,讓人多了一些藝術的享受,從早到晚,進進出出的人不少,比起隔壁的花粉店,人氣還要旺些。
依著榻子門站著的汪友年,端詳著毛筆店的招貼,正在和妻子徐珍搭訕,“小店兒一晃關了兩三年,我家黃先生,這一回養足了精氣神,又玩起來了。”
徐珍對黃家小店新的擺設很讚許,“你甭說,這一回人家店堂裏還就著實改得不錯,耳目一新,生意也做得蠻好。”
汪友年不怎麼認同妻子的意見,“才開張,總是這個樣,一時候有點新鮮氣候。毛筆店將來還是以主顧生意支撐,喜歡用筆墨紙硯的人才會來,一天到晚不跟那些東西打交道的人,過來做什麼?”
花粉店的同事們,聽得出汪友年的心裏在想什麼,這會兒沒一個搭他的淡話。
汪家夫妻議論的,正是黃繼民心裏想著的。小店重開,自己又年長了兩三歲,用跟兒子關起門來說的那句話形容,是離閻王菩薩越來越近的人。這一回把小店重新開起來,他自己還有另外的一個打算,有生意的時候做生意,沒生意的時候,把家裏那幾本劉熙載著作殘卷好好整理一下。黃朗晨問他忙這事做什麼,黃繼民神色嚴肅地告訴兒子,“帝王之師,他的東西都是寶貝,楚潼人自己要當事。”
黃繼民回到狀元橋下,天天都跟自己合適的朋友打照麵,心裏更覺著踏實。在上海住了兩三年,不管女兒女婿待他多麼體貼關照,私底下卻沒太多的幸福感。他實在厭倦大都會的車水馬龍喧嘩鬧市,偶爾出個門,沒有晚輩在旁邊領著,根本就沒辦法動腳。聽說家鄉的狀況有了大的轉機,他就堅持要回楚潼,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中來。
盧府大院裏的人,見黃繼民回來,都高興,韋今遜最來情緒,老棋友轉眼離開了兩三年,如今又可以天天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