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繼民的小店很長時間沒什麼生意可做了,因為受了些風寒,這些天一直咳個不停,老朋友韋今遜,每天都過來陪他坐會兒。
黃繼民掏出手帕將掛在嘴邊上的鼻涕輕輕抹去,咽了口茶水,告訴韋今遜,“我已經沒什麼心思把這小店再往下開了。”
“門口是太清淡了。”韋今遜感同身受,一邊答話,一邊用手輕輕地拍打兩腿。
“天暖和些倒也罷了,一到這個天,北風吼吼的,從家裏跑過來,店堂裏又沒什麼熱氣,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坐在櫃台上,有點發呆。”
“有空我過來跟你打打岔。再不然,還是你到我家去喝喝茶,擺盤把棋。”
“是的,要不是在你老弟家門口,我還真想在被窩裏頭多……”黃繼民又一陣咳嗽,嗆出一攤老痰,韋今遜忙給他遞了張紙,“不好意思,真想抱住個湯婆子,在被窩裏多捂上會兒呢!”
“這往後去,甭來得太早,小傍中過來,下午早點收就是了。蹲在家裏,成天到晚沒個事情,也無聊。”
“是的。”
兩個老人不知不覺地坐到黃昏,黃朗晨下班,來接父親回家,見韋今遜坐在櫃台前,先跟他打了聲招呼。
韋今遜問,“侄少這一向在忙什麼?”
“還是批林批孔啊,教書的事,我們這些人是不能做主的。”
韋今遜有些感慨,“這一出又一出的戲,究竟要唱到什麼時候?”
“說到戲,今兒有一出,蠻有意思的。”
聽兒子說有戲,黃繼民來了精神,“什麼好戲?說來聽聽!”
“下午聽輔導報告,不知道是從哪裏請來的個什麼主任,人模人樣地給我們做報告,結果弄出了一個大笑話!”
“做報告還能做出個大笑話來?怎麼一回事情?”
“這夥計,不知道是哪根筋扭住了?講那個要奪權的野心家,‘勉從虎穴暫棲身’,說到曹操煮酒論英雄,他惑住了氣。哈哈!知道他說什麼?他說劉邦勢單力薄,投在曹操帳下,奸雄曹操,是個心杯鬼胎的陰謀家,某一天……”黃朗晨一本正經地依著聽來的版本敘述著下午的見聞。
坐在對麵的兩個老人,都已聽出了其中的破綻,韋今遜問,“你剛才前頭說的是劉備,還是劉邦?”
“劉邦啊。”
“後邊說的是曹操吧?”韋今遜又問。
黃繼民大笑,“難怪我家朗晨還沒說兩句,自己就先要發笑,漢朝的開國皇帝怎麼跟個白臉曹操坐到一張桌子上去的?這是哪一馬對哪一打?這不是大白天說夢話?”
“底下聽報告的,個個都在笑,還有人在罵放屁,台上的還是胡說個不歇。一直弄到底,他都不知道自己弄錯了,聽主持人說,他還是個學哲學的!”
黃繼民頗有些感慨地說:“玩笑歸玩笑,其實,講的人自己也沒弄明白底細,算了,權當聽了一回皮五辣子拉倒吧。”
韋今遜笑著點了點頭,“人家說清風閘的,從來也沒像這夥計這樣亂說的!老哥,說笑了一陣子,你這小店兒到底是歇還是不歇了?”
黃繼民一陣高興,情緒也好了一些,“算了,暫時就這個說相,不管有沒有生意,看段時間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