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孤女,靖哥幫我葬的也不是我爹。”惠雲一張口就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震的薛黎裏焦外嫩,而後她冷靜了下來,理理思緒便在薛黎驚訝的目光慢慢講起來事情的始末。
“那些人是出來找我的,因為家裏大娘給我訂了一門親,我不願意,所以隻有跟著啞叔偷跑了出來。啞叔就是靖哥幫我下葬的人 ,從小到大都是他照顧我,所以我想為他披麻戴孝,在他死後叫他一聲爹也不為過吧。在走到快到金州的時候,啞叔病死了,我沒有錢埋他,便有了賣身葬父的那出事。”惠雲低著頭敘述道。
惠雲的故事很簡單,也很俗套,不錯的大家庭中不受待見的庶女,十幾年一直被人無視的生活著,忽然有了用處,拿來被送人,於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小可憐爆發了,在忠仆的幫助下離家出走,尋找自己的幸福。
惠雲的故事,至少從表麵上看來如此,不過這個俗套故事中卻有一個不俗套的人,那便是惠雲的娘。
惠雲的娘是一個妾,看惠雲的相貌也知道她娘長的如何。她娘不是什麼良家女子,曾經是襄州城裏的豔冠群芳的魁首,後來被父親看中了,贖了身一頂小轎抬回家,沒有三媒九聘沒有鳳冠霞帔沒有洞房花燭,甚至連正門也沒有走過,就成了一個男人的妾。
一個風流的歌姬跟一個名門的公子,如果在詩人編劇的手中,也許會變成一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但是現實畢竟是現實,無非是一個看中了一個的美色,另一個隻是需要一個從良的機會,於是成就一段不鹹不淡的婚姻而已。
自古母憑自貴,惠雲是個女兒,自然不會為她娘爭奪到多少寵愛。不過好在這個女人從來沒在乎過這些,她可能是整間宅子裏唯一真心歡迎這個小生命到來的人,畢竟她一個人寂寞了太久,有人陪伴總是好的。
惠雲的娘是一個認死理的人,她向往著像個普通女人般過日子,隻要能不再過倚門賣笑的日子,她為妾為俾都甘願。於是她被人娶了回家後,便一心一意的洗了鉛華學著做一個賢妻良母。這麼做的結果,自然是很快失寵,她不明白男人之所以娶她回家,本就是愛她那狐媚的樣兒,一旦她正經起來,沒有了勾人的風情,那又跟家裏的黃臉婆有什麼區別?
好在惠雲娘本來就沒有對這件事多上心,失寵就失寵,隻要在這還有一個安身之地,隻要還有一個女兒,她已心滿意足。所以母女倆的日子過的是安貧樂道。
“我懂事起,娘便笑著說將來一定要為我尋一門好親事。不要家財萬貫的富商,不要有權有勢的官宦子弟,不要文采風流的書生儒者,要嫁就嫁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戶人家,找一個本分老實的男人,就小兩口過。每天隻要辛勤工作有飯吃就好,也不要太多的錢,錢多了招災。”惠雲想著那個時候母親邊織布邊說話的樣子,嘴角也彎彎的掛起了笑容,“她說那個時候她就去跟我們住,等我有孩子了,她幫我帶孩子,看著一群小蘿卜頭翻上翻下的喊她奶奶。”
薛黎聽她說了那麼多,才明白惠雲為什麼不同於普通的村姑。她雖然膽小,但是接人待物卻都一定的分寸,見到大場麵也不會露怯。而且,她識字,本來薛黎一直以為是她比較聰明,所以自己教的她最先學會,現在才發現她原本就識字,隻是藏著拙而已。
“娘教過我識字,說這樣出去才不會被人騙,她當年就是不識字才被人一紙契書騙去了青樓。她教我紡紗織布,量體裁衣,教我怎樣操持家務,怎樣服侍丈夫,孝敬公婆。她把她所沒有辦法經曆過的一切夢想都寄托在我身上,想讓我能過上她夢想中的日子。那些時候,我們一起在後院織布攢嫁妝,想著未來美好的日子,便覺得一切辛苦都能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