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秋天總是忙碌的,莊稼那是收了一茬又一茬的,稻子大豆芝麻花生,房前屋後的柿子、杏兒、柚子,以及菜園裏的蔬菜,一年的大部分忙活都在這時見到了成效,隻是這種高強度活動薛黎一時還不適應,所以一連幾天在夢裏都叫著,“快起來啦!收莊稼了!”
在這兒收完了稻穀又補著種冬小麥,順便蓄肥整田修順水利設施,薛黎一天忙的腳不沾地,等終於有一天忙完了被蘇靖拉上車的時候,腦袋裏還暈乎乎的呢。
離家,說難也難,在薛黎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蘇靖已經前前後後做了數個月的準備。說易也易,薛黎所做的不過是坐上車然後朝留守的人揮揮手這個動作。所以等到她坐上車走了老遠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那些溫暖的小窩多日了。
“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蘇靖笑嘻嘻的坐在車頭趕著車,看著薛黎還是一幅蒙蒙傻傻的樣子取笑道,“沒想到你還這麼後知後覺。”
秋日的早上連風都絲絲的透著寒意,發正這是荒郊四下無人,也不用注意形象,薛黎索性包著被子懶洋洋的縮在車廂裏,挑開了門簾跟蘇靖說話。
“是啊。”她含含糊糊的應答道,看看四周的景色,腦子裏一片糨糊,不知道怎麼回事,走了這麼遠心裏還總是空空落落的,沒有適應這個角色。她反應一向慢,很少以前就被人家笑話少根筋的。想當年剛上大學的那會兒,她報了離家最遠的一個地方,興衝衝的自己一個人背了行李跑去報道。大一那會兒全世界的人都在抱怨想家時,她沒有絲毫的感覺,一個人看書上課做實驗,整天傻樂傻樂的。直到大二的某天,她一個人躲在樓頂看書,看累了望外麵休息時,看著那藍得如海水的藍天,恍惚間覺得是在家裏的閣樓裏看書。一直等到那個“媽”字差點脫口而出時,她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在離家千裏之遙的地方。
想家,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什麼叫想家,一個人看著天發呆,那看似觸手可及的藍色海洋卻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地方。恍然間她以為自己是蜷縮在家裏的小閣樓裏看書,以為時間到了,老媽會上來揪她下去吃飯,罵她再敢這麼看下去就一把火燒了她的寶貝,老爸會俏皮的打趣她,同時詼諧的勸告她不要看太多,注意身體。可是等清醒時候才明白,那些日子已經回不去了,隻能一個人抱著書本發怔。
喜歡書,隻是因為那是可以用來逃避的地方,可以藏住自己,偶然間給予的溫暖的假象。她其實很怕寂寞,大學的時候選擇農業,近乎癡迷的去撫育那些莊稼,也隻是因為覺得,在自己寂寞的時候,那些植物可以與自己作伴,看著它們一點點地從一顆種子變為果實的掙紮過程,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奮鬥。
薛黎閉著眼,平日裏兩個人之間都插了一堆人,很少有能這麼靜謐的獨處時間,於是一些平常不注意的小事都浮上了心頭。兩個人經常是蘇靖趕車,薛黎背靠著他給他講述自己以前的故事。也許是旅途中太過乏味,除了回憶就沒有什麼可做;也許是因為寂寞了太久忽然有人陪,突然有了一種傾訴的欲望;也許是因為他是這世界上自己唯一可以相信信任的,所以在他麵前自己無需隱藏任何事,所以薛黎說的話多到連自己都吃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