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敏之的死訊來的很突然。
那天晚上,薛黎和蘇靖手牽手的坐在樓梯上候著,驛站的大廳裏被吵醒的差役們也混沌的打著盹,一切都格外的平靜。
薛黎靠在蘇靖的肩上,坐著坐著忽然就笑起來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那天晚上我想溜走,你也是這麼坐在樓梯的角落裏看著的,結果我一出門就踩到你了。”
想到那個時候的糗事,一瞬間讓人不由得升起了恍如隔世的感慨。於是蘇靖也不由的笑了起來,“對啊,那個時候跟現在差不多,邸店的走廊是這麼昏暗,看不清人影。我嫌房價太貴了,舍不得要兩間,因此悄悄的隻訂了一間房給你,自己打算在牆角偎一夜,既省了房間還可以給你守夜。隻是我沒有想到你打算半夜溜走。”
“誰我說打算,我隻是一時興起而已好不好、”薛黎不滿的嘟了嘴替自己伸冤,“我可沒打算卷款潛逃。”
“是,是,你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時間久了,蘇靖也學會開薛黎的玩笑,調侃的應承道,讓薛黎覺得既悶鼓鼓卻又無從發泄。
“怎麼樣,事隔這麼久之後再重溫這幕,有沒有什麼感觸?”薛黎鬱悶的拿指頭戳他的胸,換了個對自己有利的話題。
蘇靖順勢攬著腰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裏,“當然有。現在幸福多了,有你陪我一起在這風口上坐樓梯,我還敢有什麼不知足的。”
薛黎笑的有幾分得意,幾分幸福,然後又有幾分心酸,最後還是摟著蘇靖的脖子,低低的念出一句“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薛黎跟著蘇靖在房外自顧自的尋找自己的開心,不去聽,也不去想屋內的武敏之和張易之說了些什麼話。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隱私,薛黎還算是懂得尊重兩個字怎麼寫的人。
那一夜,他們在外麵坐著,隻等到屋內的油燈熄滅,賀蘭敏之推門出來才停止了交談。
“謝謝你們,我很高興能在臨走之前再跟這個孩子見一麵。”賀蘭敏之出來後再次低聲道謝,臉上的鬱結之色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很多了。他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睡熟的孩子交到了蘇靖手裏,再三囑托“以後就有勞兩位了。”
“你放心。”蘇靖同樣小聲的回著話,鄭重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將孩子接了過來。
該囑托的事情早就說完了,武敏之此時也能長長的呼了口氣,點點頭指著外麵“你們趁夜色走快吧,莫因為這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天色的確也是不早了,再呆下去恐怕就會天色發白。薛黎和蘇靖也不欲多生事,當場就與他道別,按照來的時候的樣子,一個人抱著孩子,一個人引路的朝家奔去。
出來的時候是一更天,這個時候差不多都已經三更了,難怪孩子會睡的那麼熟,薛黎這個不常熬夜的人此時也有些撐不住了,隻有一邊揮鞭催促自己馬兒跑的遠些,一邊東張西望的瞅著四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怎麼有人還跟自己一樣命苦,這半夜的還在路上奔波。薛黎看著那群跟自己擦肩而過的騎士,一個個帶著大鬥篷,似乎趕路趕的比自己趕的還辛苦,這一下讓薛黎的心裏平衡了不少。
正想跟著蘇靖念叨幾句剛才路過的那群騎士,忽然薛黎跟想起什麼似的一樣,猛的一拉馬,麵色變的蒼白起來。
“阿黎,你怎麼了?”薛黎突如其來的動作害的馬兒打了個響鼻,聲音大的差點嚇醒了蘇靖懷中的孩子。蘇靖當下拍了拍懷中的張易之,確定這小家夥沒有醒來之後才勒馬詢問薛黎。
“靖哥,剛才,剛才過去的那隊人馬,”薛黎說道這裏有些結巴,麵上浮現的是一種恐懼,“剛才過去的那隊人馬中有一個我們都認識的人。”
“誰?”
“太平公主。”
“你怎麼確定那是公主?”
“披風,是剛才的披風。珍珠這季送新款服裝的時候,送來了一件非常精美的披風,麵料是用特殊染料染製而成的,太陽下是耀眼的朱紅色,可是等到月光下就變成了泛著銀光的黑色。這件披風是新產品,還沒來得及大規模生產,更沒有廠家可以模仿,所以說世間僅有此一件。送衣服的時候太平也在,她看著好玩兒就問我討,我想著反正也要她做廣告,所以就自作主張的給她了。那款式,那布料,我跟珍珠審核了好多次才定下的,我絕對沒有可能認錯。剛才那隊伍中間有個嬌小的影子身上就裹著那件披風!”
“公主怎麼半夜跑到這荒郊野外了?”蘇靖剛才也察覺到經過自己的那隊人馬散發著一種冷冽的殺氣,行進舉止間更是保持著軍隊的列隊,還以為是拿支隊伍出秘密任務呢,一直在小心提防著。現在薛黎說裏麵有公主,那他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公主秘密出行的話帶上這麼隊人馬護駕也就正常了,所以蘇靖完全不明白薛黎在緊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