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某次宴會。那回我喝多了,所以就一個人後花園裏散心,沒想到被人一把撞了滿懷。”李賢摸著杯沿,慢慢講起了那幾乎被忘記的開始。
“我當時沒在意,隻是想著這家的仆役怎麼會這麼莽撞。但是看著他嚇的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樣子,心有不忍,便順手扶了他一把,隻是這一扶,我才看出端倪來。”
“我扶了他起來,借燈光想看清是哪個莽撞的家夥,結果這次發現他滿臉的淤青,整張臉腫的跟個豬頭一樣。至於其它地方,更是鮮血淋漓,抓住我袖子的手很快就把我的衣服染紅了。那個時候的他狼狽不堪,比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裏去,哪兒還有現在的半分秀美。”李賢搖搖頭,臉上帶了幾分諷刺的笑意,“我就算再見色起意,我也不至於看上那種貨色吧。”
聽到李賢講起第一次見到趙道生時他的慘狀,薛黎也被勾起了同情之心,很理解李賢的舉動,“所以你看到他可憐就救了他?”
“嗯,差不多這樣吧。我開始隻是驚訝這家怎麼會這麼淩虐傭仆,等到抓他的人追過來了,才知道他是逃跑被抓住打成這樣的。隻是被抓回拉拷打,仍然止不住他想跑的心思,所以才會趁晚上大宴賓客的時府裏人手不夠,再次逃跑。”李賢點點頭,同意了薛麗娘的說法“本來我不應該多管閑事,可是當時看著他被抓住時,不求饒也不哭泣,隻是一雙明明年輕應該充滿生氣的眼竟然會流露出那種死誌,我就忍不住開口問人要了他。”
話說完了,李賢沉默的回想起當初的樣子,不得不承認,就是趙道生那雙眼睛流露出的心如死灰,讓他動了救人的心思。
那種絕望,一時間讓他心痛如刀絞。
曾經,也有那麼雙眼睛,那麼個人在他麵前流露出這種眼神。
他當時不明白這眼神後麵的悲哀,所以放手任她走了。
誰也沒想到,這一走,她便永遠走出了他的生命。從此之後,她的快樂悲傷,幸福不幸都永遠的與他沒了關係。
所以,彼時彼地,他再次見到這種絕望的眼神時,他的心就被像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一樣,他想讓這種眼神消失。
“這個人我買了,既然是你府上的奴仆,你就出個價錢便是。”當時,他站在花園裏如此傲然的對趕來的主人說。他很少仗著自己的身份欺壓人,可是那次,他破例了。
那時的衝動,也許同水中撈月的人一樣,明明知道是虛幻,卻也想讓自己的手最大限度的接近著曾經的夢想。
當然,這種隱秘的心思,他會也不想對薛麗娘說,他隻能將重點都放在了趙道生的可憐上,“我當時救下他的時候,他幾乎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兒好肉了,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月才好起來。所以說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也許他被抓回去之後活不過一天就死了。”。
“那你為什麼不在就了他之後放他離開,反而將他留在身邊?如果當初讓他離開,你現在也就不用承受這麼多非議了。”知道李賢隻是單純的救人,薛黎感到很高興。按照李賢的善良,做這種事很正常,並不引人意外。不過救了人就應該放他走,為什麼還要留在身邊,惹上這一身的是非?這實屬不智,所以薛黎不由得加重了語氣,“你要知道你是太子,你這樣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這不是硬生生的把把柄送到了別人手裏。”
“你以為我不想?”說道這裏李賢就想苦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時衝動了。“我開始想的也是救他一命之後,等他養好傷了再給他點盤纏讓他出去,這事兒也就算完了。可是沒想到等他傷好了,我才發現這點兒完全行不通。”
“為什麼?”薛黎不理解。
“你知道他以前是做什麼的?”李賢反問了一句,看著薛黎迷惑的樣子,知道她沒有弄清狀況,於是隻有為難的啟齒,講起為什麼沒有把趙道生送走。
“他從小就被人買下當孌童教養著,教授各種討好男人的手段。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他,除了逢迎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謀生的技能。從小被關在籠子裏的他甚至連單純的跟人打經驗都不多,所以當我等他傷好之後把他送出去,他很快就陷入了困境。他不善經營,沒辦法過活,我給他的錢越多,他就越危險。第一次我送了他一大筆錢,讓他開個鋪子過活,結果三天後管家去看他過的怎麼樣,發現他正被一潑皮堵在屋裏搶錢,打的肋骨都斷了。”想到這裏,李賢就不住的搖頭,他也沒想到長安城裏的那些破落戶能蠻橫到這個地方。
“他長的過於柔弱,也過於漂亮,所以不少人打他的主意,無論是錢,或者其它。第二次他倒是沒有被人搶,可是一個月之後就被人騙光了錢財,連自己都差點被人劫的賣到了小官館裏。管家去查看的時候,看到他原來的主人經常在他門口打轉,一副沒有死心的樣子。”
“這真是,”薛黎聽到這個種事隻覺得無言,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是名門公子,大家閨秀,貌美那就是一種可以驕傲的資曆,可如果是活在最底層的人,那美貌俊秀往往是滔天大禍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