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看著慕容恪離開的背影,饒有興味的勾起了嘴角,站在門口,久久沒有移步。
“你說錯了,”秋荷不知何時走到魏王的身邊,深吸一口氣道:“太子並不像你說的那麼冷血。”
魏王見慕容恪最後的一點影子也一轉消失在視線裏,低下頭去對著秋荷一笑,眸子裏映出了點寒光,表情卻依舊是溫柔的,“你說的不錯。他性子裏殘留的那麼一股子柔情,便是他作為太子的敗筆。”
秋荷不解的皺緊了眉頭,抬頭看向他,有些不豫道:“誰說帝王就一定要絕情絕愛?”
魏王莞爾一笑,沒有回答,隻牽起她的手道:“既然來了,幹脆晚點再回去,等會兒用了午飯,我們去城外轉轉,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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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星辰皎潔,永夜無盡、玉漏連綿,那古舊的滴答聲仿佛從亙古之前就有,一直延續到了今朝,訴不盡的相思意,道不完的閑恨心,淒淒切切,在孤寂無人的夜晚裏顯得格外明晰。慕容恪早已洗漱完,百無聊賴擁著毯子坐於榻上,周圍一個服侍的宮人沒有,就連王誌也被他趕了出去,一個人對著一張黑白縱橫的棋盤,那明淨幽深的眸子緊盯在上麵,專心致誌的,自己執雙子對弈,兩盞蠟燭立在棋盤邊上,偶爾燭火晃動,他投在棋盤上的影子也就跟著晃動一下。
突然,這樣寂靜的夜裏傳來一陣頓重的聲響——原是有人在敲門,慕容恪微微蹙眉,不耐煩道:“進來。”
“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一個渾身黑衣的男子從夜色裏走出,麵無表情的,在暖閣的簾櫳外行禮下跪,道:“殿下,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慕容恪一驚,片刻的錯愕之後,臉上便是難以掩飾的歡喜,連忙把手上還未落下的白子丟到棋碗裏,急急走過去掀開簾子,定睛一瞧,卻隻有他一人,頓感失落,問道:“人呢?”
“此女不肯交代去了哪裏,臣等隻怕有詐,不敢放她來見殿下。”
“帶她過來。”
“殿下!”黑衣人驚訝抬頭,想要勸阻慕容恪。
“聽不懂麼?帶她過來。”慕容恪平聲靜氣又說了一遍,麵無表情。
黑衣人無奈搖頭,隻得應下:“是,殿下稍等。”說完起身往後走了幾步,一閃身便不見了。
片刻後,黑衣人帶著沉容一塊兒過來,沉容蒼白的麵容在夜色襯托下益發顯得孱弱不堪,像一朵失了顏色的嬌花,眼眸半垂著,始終沒有抬頭看慕容恪——不知是不敢還是不願。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日的那件,完好無損,頭發也一絲不苟沒有絲毫散亂,慕容恪懸著的心,這才真正落了下來。
不管她去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隻要確保她沒有受到傷害,他便覺得萬幸。至於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緩緩再談。
沉容提裙上階,望著慕容恪衣服的下擺便跪了下去——與其說是跪,不如說是沒有力氣再支撐自己,她默默地,以手加額,對著慕容恪行跪拜大禮,連叩三次頭後,她沒有再進行其他動作,就這麼木然的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全程——沒有看慕容恪一眼。
不知為什麼,慕容恪竟感到一陣陣心疼——是的,他明明知道這個女人帶來的是陰謀,明明知道她這次消失一定是去見她背後的那個人,可他仍舊,忍不住覺得心疼,看她這麼一副虛弱麻木的模樣,看她含義深重的拜禮,他會奢望她的心底,對他也是有那麼一絲歉疚的吧……
“起來吧。”慕容恪轉身向內去,不再看她。
沉容緩慢的抬起自己的雙腿,直起身子,黑衣人箍住她的雙手,帶著她向內。
“你可以回去了。”慕容恪緊緊盯著沉容被箍住的雙手,冷冷對黑衣人道。
“殿下,此女危險。”黑衣人不肯讓步,並非有意挑釁太子權威,隻是他被殷啟遙將軍授命一定要保太子萬安,就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危險向太子走近。
慕容恪皺了皺眉,“一個弱女子,又不會武功,能有多危險?難道還能要孤的性命不成?”
“沒有武功,並不代表沒有危險。臣等受殷將軍所托,務必保殿下萬無一失,請殿下莫要為難臣。”
慕容恪冷笑一聲,向前走了幾步逼近他們二人,“林蕭,你這是要與孤作對?”
“臣不敢。”林蕭垂下頭顱道。
“那就放開她。她是孤的人。”慕容恪笑著握住沉容的手,道:“別人,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