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如煙,青山重疊,龍陰山下一片廣闊的青蔥平原上,浩浩蕩蕩的長龍般的隊伍向前蜿蜒而去,隊伍的最前是禁軍首領王凝浩,跨在皇上禦賜的踏風馬上,手牽韁繩禺禺而行,馬與人一樣昂著頭顱,誌得意滿的樣子,天縱風流,睥睨眾小。身後跟著數十個同樣騎馬的禁軍將軍,將皇上的禦駕四麵圍的水泄不通,確保不會有任何突發的危險——其實完全不必有這種擔心,圍獵場地已經被嚴嚴實實的圈了起來,京中有一半的武力都聚在這兒,裏三層外三層,鐵桶似的把場地圍起來,時時刻刻睜大了眼睛,任何動靜都不會放過。皇上的禦駕之後便是太子的鶴駕,再往後是諸親王皇子,再往後,便是各路世家公子,因此這隊伍,竟綿延了不下五裏。
營帳是先前就搭好的,到達營地之後,眾人先聚集在大營之外,聆聽皇上禦旨,然後宣誓永效,各自回營收拾東西,到了午時再一起於大營外進行開獵宴。用完了飯,便是重頭戲——圍獵。
“陛下,這頭鹿奔跑速度極快,又聰明靈巧,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捉住,不如就把它當做今天的彩頭,各眾位皇子公子練練手如何？”王凝浩命人把之前逮住的鹿帶上來,那鹿雖然被人捆著,卻毫發無傷,一雙眼睛烏黑濕潤,滴溜溜的轉著,甚是無辜的看著麵前這群錦衣華服的貴公子。
皇上年歲日長,如今在弓馬之事上已是力不從心,但年輕時也是拉弓射箭的一把好手,即便在幾個兄弟中也是極出色的。之前事冗,圍獵一直被耽擱,如今重新見到這青山綠水,生靈活物,不由也感慨萬千,忍不住想起自己年輕時策馬揚鞭的場景,過往清風縱馬曆曆在目,心情大好。於是看著那鹿,爽快一笑,道:“好！朕也想看看朕的幾個兒子這些年可有長進,與諸位公子們比起來如何。黃齊,去把朕的金縷衣取來,誰得了這頭鹿,朕便賞了他。”
黃公公依言去把金縷衣取來,找個衣架子掛了起來,放到大營外的空地中央,正好可以讓所有人都看見。
“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望。”皇子們齊齊拱手道。
“父皇,”魏王起身作揖道:“父皇既然來了,何不露一手讓兒臣們瞧瞧？也好讓兒臣們以父皇為榜樣,加緊修身。”
“朕？”皇帝笑著擺了擺手,“不行了不行了,朕老了。”
“父皇不老。”魏王笑道:“父皇天之驕子,怎會老？”
皇帝心裏其實也發癢,畢竟好些年沒有騎馬射箭了,也不知現在水平如何,就怕當著眾臣鬧出什麼笑話,麵露猶疑,魏王見了,心下也了然,繼續勸道:“兒臣新近得了一匹青雲驄,這馬穩健,速度快,卻又很平穩,不斷在什麼樣的路上都如履平地一般,兒臣想著這樣的奇物也是少有,自己受用不起,便打算拿過來獻給父皇,不知父皇還願笑納否？”
皇帝眼睛一亮,“當真？”
“當真。”魏王笑著拱手作揖。
“也罷！”皇帝起身走下來,“春獵難得一次,怎可辜負春光,朕也年輕一把。”走到魏王麵前,笑著在他肩頭拍了拍,道:“把那青雲驄牽過來吧。”
“是。”魏王喜不自勝,親自離開去為父皇牽馬。
皇上繞著坐席走了一圈,各人起來向皇帝行禮。皇帝努力回憶辨認,有些小輩他實在是不認得了,便一個個問了名字家族等。走到木秋荷身邊愣了一愣——這男人聚集地方,竟然還會出現一個戎裝英武的女人！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頭發緊緊的被紮到腦後,幹淨利落,臉上脂粉未施,卻並不寡淡,反而有種冰清玉潔之美。皇帝眯著眼睛打量了她半晌,總覺得這張臉熟悉的很,想了一會兒,原來就是木敬言的孫女木秋荷！去年木敬言還帶著他孫女來見過他,隻不過那時候木秋荷是女裝打扮,因此不太熟悉。皇帝忙按下了木秋荷行禮的手,慈眉善目的笑道:“秋荷實在是女中豪傑,不錯,不錯。朕之前竟沒想到給你發個請帖,你可是自己來的？還是跟著你爺爺一塊兒？”
“回陛下的話,爺爺沒有來,小女是隨著魏王殿下來的。”
皇帝微微一愣,“魏王？”暗自忖度了一番,並未想到魏王與木家有什麼交集,那又怎會帶著木秋荷來呢？
“你與魏王相熟麼？”
秋荷點頭應道:“是,小女有幸結識魏王殿下,聽到陛下要辦春獵,便迫不及待求著殿下帶小女過來。未曾討得陛下許可,是小女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