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心裏挺高興的,不想跟她吵架,可她偏偏在我麵前嘮嘮叨叨個沒完。我說,你看不順眼就滾,誰讓你死皮賴臉跟著我的。
娟子哭起來,叫著我的名字說,我為了你什麼都沒了,你卻這樣對我,還叫我滾,那好我走,你可別後悔。說著她開始收拾東西。
我沈田生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後悔”這個兩個字。我沒攔他,她想走就走,腿長在她自己身上。
剛開始我還以為娟子是在耍脾氣,我知道她沒那膽量的,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提著行李走了,並且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我沒出去找她,我和王晨喝了一個晚上的酒。王晨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多危險。我說,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也沒辦法。王晨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相互遷就,吵吵嘴也就完了,別真鬧出什麼事來,你是男的應該多讓著她。我呷一口酒說,我就是對她太好了,才把她慣成這樣,有本事她永遠別回來。王晨說,你還是出去找找吧,萬一出點事就麻煩了。
娟子身上沒有一分錢,不過這倒不是我最擔心的,我怕她一念之差去做了雞,那她就完了。
王晨知道我渾身窮的叮鐺響,他拿出兩百塊前給我,並要我保證以後不再去偷東西,我答應了。起初我並不想去接他的錢,但最後還是接了,我要吃飯還要生活,沒錢怎麼能活下去。王晨說,我改天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你自己也去找找。我點點頭,心裏突然難過起來,每次喝完酒心裏都會難過,想哭。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娟子居然真的做了雞,每天和那些四五十歲的大爺級老色鬼購肩搭背,她說,她要殺了我,是我毀了她。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床上坐起來腦子裏有點亂。
外麵下雨了,雨滴拍打著樹葉,發出輕微的聲響。我想此時肯定躲在某個公共汽車站的廣告牌底下或者天橋下麵,一個人嚎啕大哭。
到了半夜,尿憋的實在難受,我打著嗬欠,抹抹眼睛,起床撒尿。剛一開門,我看見一個人,蹲在門口,腦袋埋在腿上。我大叫一聲,以為碰到了野鬼。那人竟然向我撲過來,直接撲進我的懷裏,她渾身的衣濕透了,冰冷無比。我嚇得差點把尿撒在褲子裏。
娟子後來告訴我,她走後,不知道應該去哪裏,在街上轉了大半天,後來天上下起雨來,她隻好躲到公共汽車的廣告牌下麵,再後來,她又冷有餓,隻好回來找我,但無論怎麼敲門都不開,便在門口等著。娟子說這些的時候,哭得唏哩嘩啦,她說隻是想嚇唬嚇唬我,並不想真的走……
後來的幾天,我天天都在大街上逛悠,眼睛盯著電線杆或牆上的招聘廣告。一次在電線杆看到一家夜總會招服務生,工資高的讓人眼暈。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汽車,在我睡著N次之後,車子開進站。
我走進入一座大樓,坐在對麵的女人像小學生背書一樣,跟我講這裏的待遇,8小時工作製,一個月兩千塊。她又簡單問了我一些情況,如籍貫、年齡、工作經驗,不過最後那句話才是關鍵。
交400元,今晚上班。
還要交錢?
服裝費。
沒有。
那你來幹什麼?
操,沒錢就不能來了。
……
最後,我被兩個保安哄了出來。外麵陽光有些昏暗,空氣中蘸飽了濕熱,劈頭蓋臉的將我包裹起來。我對這種燥悶感到極度不適,我覺得無所適從甚至無法呼吸,就像深陷進了一個地窖裏,裏麵沒有一點氧氣,密不透風地壓迫著我的心肺。
媽的,管他娘的,肚子在叫了,先填飽肚子在說。
我找到一家飯館吃了一斤餃子,喝了一紮啤酒,等冷氣完全把身體涼透了我才擦著油嘴走出飯館。
遠處一家夜總會吸引了我的眼球,雖然門口沒貼招聘廣告,但我還是進去了,剛到門口,一個人攔住我。
對不起,現在不是營業時間。
你這裏還缺人嗎?
鴨子你做嗎?
什麼?
就是陪女人睡覺!
……
你晚上再來吧,現在大哥不在。
走出開著昏暗小燈的房間,站在天橋上看著一輛接著一輛的汽車從腳底下飛馳而過,頭有點昏,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在山裏迷了路。我發現自己做人越來越沒計劃了,走一步看一步,命運似乎完全不在我的手上。
我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了三個小時,翻爛了撿來的報紙,就連征婚啟事都看了個遍。我又托著腮膀子想了半個小時,才重回到那家夜總會。
一個中年男人半躺在沙發裏,迷著眼睛看著我。此人名叫德哥,是夜總會的頭頭,他腦袋上的毛快掉光了,隻稀稀疏疏立了幾根,並且一綹一綹的搭在腦殼中央,像剛犁過的新地。他問:
老家是哪兒的?
今年多大了?
以前做過服務生嗎?
進去換衣服,今天晚上上班吧!
20分鍾後,我對著茅廁裏大鏡子中的自己微笑,鏡子中的我油頭粉麵,白襯衫,紅領結,黑馬甲,皮鞋鋥明瓦亮。
我稀裏糊塗的開始工作。說不出心裏是種什麼感覺,一切挺好玩。
夜晚的夜總會紅男綠女人來人往,我舉著托盤來回穿梭與各個包房之間,給客人端茶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