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已經非常凝重,像是經過長途跋涉的大象——雖然葉小蠻沒見過長途跋涉的大象,但是,此刻她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比擬對象了。她想大聲地喊叫,但是,一想到周遭再也沒有其他的人影,就又喪失了一半的膽氣;她想從腦海中搜刮出一個更刁鑽的點子用以脫身,但是,想到這樣做了也許會栽在他手裏反而會遭到更大的報複,她就又少了一分勇氣。
想想,無力而又無奈地想想,她隻有自認晦氣。
女孩是不可以輕易和男人單獨共處一室,這是姑姑教導過她多次的,可她曆來自恃有天大的本領,沒有將姑姑的話放在心裏,到頭來終要吃虧。
她想將被黃明勳倒背至身後的一隻手掙脫,她已經清楚地感到他的手開始在她身上遊離。她不敢喊,生怕喊了會激怒他,或是給他做了提示,她隻有狠命地掙紮,將眼睛緊緊地閉上,盼望上天或是七仙女姐姐會為她帶來一位救星。
真是無巧不成書,正在這時,門鈴突然大作。有人來了!她終於可以脫身了!葉小蠻心下一喜,將眼睛睜開。
可是,事態的發展偏偏與她的願望相違,她以為黃明勳聽到門鈴聲肯定會放手她,事實上,黃明勳隻是將臉稍稍移了個位置,移過去的位置不是離開了葉小蠻,而是偏向了葉小蠻的耳邊。
“很煩,是不是?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攪我們的!”
說完,黃明勳注意地看了下葉小蠻臉上驚愕的表情,帶了滿心滿意的微笑,溫柔地將唇壓在葉小蠻的唇上,再也不肯離開。
出租車穩穩地在大槐樹跟前刹住。
賀天驕付過賬,司機找回的零錢他沒接——他一向這樣。他推開車門,將已經窩囊了半天的修長的雙腿放到地上,然後定睛看了眼前的大槐樹。隱約記得上午潘安他們說,晚上在大槐樹這兒約了昨天遇見的那兩個女孩。不知他們見了麵沒有。想必是見了麵的,既然人家女孩答應了,肯定就會來,哪像他啊,連約會人家的機會都沒有。要不然也不至於整個下午像夜晚寂寥的孤星一樣,在公園裏坐了那麼久。一想到此,賀天驕不禁黯然神傷。
他緩慢又頹廢地向大門走去,邊走邊將手伸進衣兜掏鑰匙。衣兜除了硬邦邦的手機和信用卡外,空無一物。他啞然失笑地想起,中午時分他已將鑰匙送交給明勳,整套房子也送給了明勳。現在當然摸不到鑰匙了。他也不能再進去了。還是回到酒店去找他們吧。想著,他就撥通了明勳的手機,明勳的手機裏傳來“您撥的用戶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的中英文話語,他這才想起,不久前徐徐給他說過明勳沒開機的話。他又撥了潘安的手機,潘安和蘇蔗正在房間裏轉磨,他說他們一直等明勳,明勳替他們去約會,到現在既沒回來也沒消息。
這明勳!賀天驕笑了。那紫紅女孩的魅力好大!明勳還從來沒有出去約會將手機關掉呢。這一次是怎麼了?想著,賀天驕就向街邊重新走去,他想攔了車回酒店。
忽然,他聽到“咚”的一聲。
黑暗之中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環顧四周。已經夜了,他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他又仔細聽了,好像還有輕微的歎息聲。
是個女聲。
而且,聲音仿佛來自他家最邊上的窗戶底下。
他轉過身來凝神望去,果然有一團黑影在別墅的窗根下。那聲音應是她從窗戶跳下墜地時發出的。
她要幹嘛?
她怎麼會從他家的窗戶中跳出?
賀天驕悄然晃動身形,以極快的速度閃到那人身邊。那人顯然還沒有從墜地時不小心撞到的傷痛裏緩醒過來,還蹲坐在地上,而且還抱著雙膝。
直到這時,賀天驕才確定,麵前的確實是個女人。她喘息帶出的嬌柔之氣還表明她是一個女孩。
“嗨!”
賀天驕沉著嗓子叫了一聲。
他希望她聽到他的聲音後能立即站起來。既然能不請自進到他的家裏,也應該能坦然若定從他家裏從容走出。
可是,地上的女人沒動。她依然低著頭,一隻手抱了膝部,一隻手在揉腳,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叫聲。
“嗨——”
賀天驕再一次的招呼加大了音量,他甚至有些急不可耐地伸出一隻臂膀攙扶她。不論什麼原因,在他家窗根底下蹲久了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別碰我——”
她還是沒有抬頭。不過,她的動作很快,在他剛接觸到她肩膀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向上擋了回來。她的聲音中有幾許顫抖,幾許憤怒和幾許哭腔。沒來由的,賀天驕覺得這聲音順著他的毛孔一下侵入到他每一個細胞,他不禁渾身大震。
他的思維隻停頓了幾秒,然後,一把從地上拽起她,看著她的臉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霍然抬起的雙眸中竟全是將要決堤而出的眼淚,那眼珠像極了一粒長在海裏的葡萄。
真的是她。
在她忽地闔上眼瞼的那一瞬,賀天驕看到了她的委屈、她的無助、她的憤怒與她的迷惘。
她的頭發和衣衫都格外淩亂,像是剛經曆過一場無法描述的酣鏖;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極好的緞子被撕裂一樣。
和誰?她的對手究竟是誰?是誰將她弄得如此狼狽?
還能有誰?
賀天驕抬起頭,順著她蹲的地方直線向上看去。
還能有誰?在這個房子裏的除了他的好友還會有誰?他對她究竟做了什麼?她為什麼要從窗子裏跳出來。賀天驕想到這裏,硬生生的將思維之弦拉住,他不想再想像下去。目前亟待處理的不是這個。
他伸出雙臂迅速抱住她,想將她帶離此地。
“別,放開我!”
女孩顯然是讀懂了他眼中的話語。她用眉毛向稍遠一點的胡同處示意,想讓賀天驕帶她到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