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一下機就撥了方媽媽的電話,他們說堵車大概半小時到,讓她在機場不要著急。
話是這樣講,平安努力克製自己不亂想,心裏還是像一團亂麻,touch裏的歌翻了一個遍也沒有想聽的,最後她停在那首《and
i love
so》,那是她第一次去方致文家。也許對她而言,喜歡他和他在一起隻是像以前一樣,愛上了然後在一起。對方致文而言,接受一個正常人,一個開朗美好的女孩子,陷入不可自拔的愛情,卻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冒險。
因為他溫暖的笑容,輕易不說的情話,及時體貼的關心和視若珍寶的在乎,平安忽視了他的缺陷,忽視了他比別人更容易受傷的自尊,也忽視了他進入她的世界的不適應。也許是她走得太快,太急,太想拉著他的手看遍世界的精彩。
她的壓力很大,還可以對朋友訴苦,彈琴發泄,甚至不接電話。如果連自己都走出他的視線,他又願意把心事對誰說?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激素紊亂,平安特別愛哭,看到電視裏小寶寶沒人照顧也會哭,現在在機場想到方致文竟然心裏酸得難受,鼻子通紅。
還好手機響起來,平安一直抓在手裏,馬上就按了接聽。
“喂,”平安站起來四處張望。
“小安,我們在B區的牌牌下麵,你看到了嗎?”方媽媽也在四處張望,還有方姑姑陪著。
“哦,我馬上來!”平安拿起包往那邊趕。“媽!方致文……”她居然忍不住快要哭出來。
“小安,沒事,沒事,回家再說……”方媽媽摟住她的肩膀,不忍心看她急得掉眼淚。
“是啊,小安,方致文就是情緒不好,沒事,我們回家!”方姑姑也在勸她,遞上紙巾。
“嗯……”平安跟他們出了機場,上了出租。
一路上,方媽媽給她說了說方致文的大概情況,她不想瞞著她,既然都決定結婚了,說明她真心喜歡自己的兒子,連他的殘疾都不嫌,現在這一時的問題應該也不會懼怕。
“小安,他情緒很不好,看了醫生,他不吃藥,不吃東西,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方媽媽捂住嘴,不想哭出來,她實在不想再看到兒子經受什麼苦難。方致文的手伸在半空中亂揮的樣子幾乎讓她心痛地說不出話。
“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不結婚的……”平安被她一引,哭得話都說不連貫。
“你們婆媳倆別光顧著哭啊,要不小文看到她這個樣子又該難過了!”方姑姑勸她們。
“嗯,小安,你回去好好勸勸他,他最近脾氣不好,生病嘛,你多擔待他……”方媽媽握住她的手,小小的,掌心卻有薄薄的繭子,不是嬌慣的女孩子。
“嗯,媽,我對不起你們,沒照顧好方致文,讓你們還為我們擔心……”平安看方媽媽眼睛腫腫的,初見的光彩已經找不見,臉上竟有超過年紀的疲倦。
“是我們小文,他就愛把事情憋在心裏,想要什麼也不說,隻會自己去爭取。他沒談過戀愛,一陷進去就鑽了牛角尖,脾氣倔,我們拿他沒辦法啊……”方媽媽無力地攥緊雙手。
平安看著窗外倒退的護欄,好希望那些不快能像窗外的景色早點退出他們的視線。
到了方家,見過方爸爸和爺爺奶奶,他們都憔悴了很多,方爸爸甚至明顯地多了很多白發,平安心裏一驚,自己的爸爸,一定也因為自己的任性陡然蒼老很多。他們沒有立即拉他去方致文的房間,確定她了解情況願意了才讓她進了房間。
她第一次進了方致文的房間,沒有想象的整齊幹淨,隻是窗簾緊閉,有殘存的煙味。看出收拾過的痕跡,方媽媽一定每天幫他開窗通風整理房間。他安靜地坐在書桌前,手裏攥著MP3,耳機塞在耳朵裏,黑色的接線襯得他的皮膚青白,下巴的青色更重,一定紮人。
平安走過去,小心地撥開一隻耳機,輕輕喚他:方致文。
他身子一顫,耳機裏的聲音和現實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是幻聽還是什麼,手下意識在身子前抓了抓,什麼都沒有……他垂下手,想把耳機重新塞進耳朵,那裏麵是他悄悄錄的,她炒菜的時候,洗衣服的時候,做麵膜的時候,彈琴的時候跟他說的話……方致文,方致文,說得那麼順口,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像流水一樣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