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誰都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那是男人的聲音。
混亂不自然地收縮起來。房間裏的十一人,在中央緊挨著坐在一起。栓住手腕的鎖鏈無法除去。所以房間裏隻有鎖鏈摩擦的聲音和呼吸聲在刺耳地回響著。
“當務之急是要逃出去。這裏是哪裏的問題,以後再考慮吧。”
發話的人,是之前自稱田中的纖瘦男人。看樣子可能是大學生。
福原將視線投向從房間的天頂上垂吊而下的東西。上吊的那個人。雖然沒有碰到任何人,但隻要有其存在,就能感覺到強烈的壓迫感和呼吸困難。福原拚了命,才將情緒穩定了下來。
開始確認房間。這個房間比學校的教室更為狹窄,大約是邊長五米的正方形的樣子。到天頂的高度也是一樣的嗎。總之,現在自己正被關在一個立方體形狀的箱子裏。如此殺風景的房間,使福原聯想起自己空蕩蕩的屋子。
有兩扇像門一樣的東西。剛才,為恐慌所俘獲的女人,拚命地想要接近門扉,但輕易地就被鎖鏈拉了回來。栓在地麵與左腕上的鎖鏈僅有一米左右的長度。那個女人現在正抱膝而坐。
在房間中的人數為十一人。福原反複確認著那個數目。不管數多少次,總覺得還有其他人存在於此。於是轉頭向身後望了好幾回。但都沒有發現背後有誰在。
房間裏震響著嘩啷嘩啷的聲音。鎖鏈無論如何都不能切斷。雖然拚命地想要取下來,但隻是另手銬更深陷於手腕之中而已。要調查那兩扇門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門扉上也找不到把手之類的東西。連那是否真的是門也無法確認。
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牛仔褲和印有英文的黑色T恤。這是自己的便服。一直戴著的手表之類的東西卻不見了。
“不要緊吧?”
福原聽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長發的年輕女性,緊緊地抱著一個大約是小學生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她雖然沒有像一般的女性那樣失掉理智,但身體也在不住地顫抖著。
房間中堆積有手提箱形狀的箱子。還沒人去接觸那些東西。不自然地吸引著自己注意的手提箱,激發出異樣的不安氣氛。
立方體狀房間的牆壁上,懸掛著一隻圓形的時鍾。可是,時間隻是指向十二點,而沒有變動。在觀察那個時鍾的時候,福原注意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那個時鍾,隻有一根指針。
房間因為不自然的平衡而膠著。無法做出應該怎樣行動比較好的判斷。
“總之,不想想辦法的話。”
自稱田中的男人再次發話。隻有他正直著身子搖晃著鎖鏈。
“我不知道啊。”
有誰嘟噥了一句。
“想點什麼辦法吧。”
女性那愁苦的聲音顫抖著。
“冷靜下來,即便是這個鎖鏈,應該也是能取下的。所以不用擔心。”
田中故作鎮定地說。是不想再刺激這個好不容易才將恐慌壓製下來的空間吧。這個狀態之中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但是,不有所行動的話也不行。
“即使一直在考慮,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女性一邊抱住小學生那樣的女孩子,一邊說。
要衝破這個膠著狀態,必須具備某個條件。比如打開局麵的線索,現狀的情報,或是些許的希望。
“那個手提箱。”
福原伸手指向堆積著的箱子。那些箱子正被堆放在福原對麵的位置上。“我這邊不行,靠近手提箱那邊的人可以夠到嗎?”
“雖然有種討厭的感覺,但還是試試看吧。”
田中點頭。雖說確實有一種討厭的預感,但情況應該也不會變得比現在更糟吧。
“......夠不到。夠不到那邊嗎?”
從田中所處的位置開始到手提箱之間,存在著不足以讓人夠到的距離。田中將目光投向看起來像是與之距離最近的男人。被福原他們的視線所催促,那個男人勉勉強強地靠近過去。左手一邊拽著鎖鏈,一邊將右手伸向手提箱。
“還差一點......稍微往右一點。”
田中對已經將雙手伸展到極限的男人送出指示。男人的指尖搭上堆積如山的手提箱中一隻的把手。
“好。”
男人拉出了手提箱。
“哎呀。”
少女發出輕聲的悲鳴。劇烈的轟鳴聲在房間中回響著。崩塌了的手提箱被投向地麵,又無秩序地彈起。其中一隻滾落到僵硬著的福原的附近。
福原輕吐一口氣,然後將手提箱拉到了自己身旁。
鋼製的手提箱被漆成烏黑色。比公司職員隨身攜帶的那種手提箱稍微大上一點。
“打不開。”
同樣調查完手提箱的田中也搖了搖頭。
“是什麼?這個字母。”
在福原所持有的手提箱的表麵上,被書寫著D的字母。
“我這邊的也有字母......是B。”
田中說。
數人重新調查之後,就發現每個手提箱都被各自分配著不同的字母。
“上著鎖呢。”
福原與手提箱搏鬥了許久,但完全沒有能打開的跡象。雖然有鑰匙孔,但不知道鑰匙在哪裏。
那時,福原偶然注意到,左腕的手銬上也附有著字母的標記。那個字母是C。
“喂,你們的手銬上也有標記嗎?”
福原問過其他人之後,便了解到他們的手銬上也同樣被分配著字母的標記。戴有C字母手銬的福原,說不定就要接收C字母的手提箱吧。可是,手提箱和手銬卻都打不開。
“有什麼能用上的東西嗎?”
田中摸索著口袋。福原也檢查起褲兜。自己房間的鑰匙是掛在一個附有小刀的鑰匙圈上的。但現在錢包和房間的鑰匙之類的小物件已經全都消失了。
“恩......?”
當福原摸索到褲子的後袋時,他皺了皺眉。口袋中有鑰匙。試著將其取出。那並不是自己房間的鑰匙。而是像給自行車用的那樣廉價而細小的東西。
正檢查隨身物品的周圍的數人也發出了聲音。好象是同樣發現了鑰匙的樣子。
“就是這把鑰匙。”
福原的鑰匙上被以魔術筆標示了C的字母。
C字母的手提箱。可是,因為自己身邊並沒有C字母的手提箱,於是便毫不迷惑地嚐試將其插入手銬之中。因為手在顫抖的關係,鑰匙怎麼也進不到匙孔裏。福原到現在才發覺自己原來相當緊張。
“......打開了。”
轉動鑰匙,左腕上的手銬喀嚓一聲鬆動了。除去鎖鏈,身體一下子輕鬆起來。但全身上下似乎仍能感受到來自鎖鏈的那份壓力。
“大家檢查一下口袋,然後把手銬取下來。”
同樣解除了枷鎖的田中,向仍然沒有行動的幾人打招呼。
在那空當裏福原發現了標示著C的手提箱。將鑰匙插入鑰孔並加以旋轉。有效果,圓鎖轉動的感覺之後,鎖具脫落的喀嚓聲在室內回響著。
周圍的人將視線投向那個聲音。能聽見人們咕嘟咽下唾沫的聲響。
房間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一點。福原把手提箱平放在地,小心翼翼地將之打開。人們的視線被引入其中。
“嗚哦......!”
立於四周的男性發出了喊聲。而福原隻是凝視著手提箱中的東西。
手提箱裏有著各種各樣的物件。裝有餅幹的袋子。寶特瓶。形似卡片的東西。然後是十個捆得厚厚的紙幣劄,以及......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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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箱裏的東西,使凝固著的密室中的人們產生了改變。
所有人都拿起鑰匙,將十一個手提箱悉數打開。各個箱子裏的物件都是一樣的。裝著赤紅色包裝的速食餅幹的袋子。灌有五百毫升礦泉水的寶特瓶。形似卡片的東西。十個一百萬日元一捆的紙幣劄,共計一千萬日元。還有手槍。雖然沒摸過真貨,但那個重量與冰冷的質地卻給人以實在的感受。
手提箱的背麵貼有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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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箱中的道具,歸持有者所有。
請自由使用道具。
手槍裏有一發子彈。
被裝入手槍中的可能是實彈或者空包彈。
請將卡片佩帶於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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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原靠牆而坐,檢查著裏麵的物件。捆成劄束的紙幣是真的。自己數得手指都快斷了才發現,一萬日元麵值的紙幣大約有一千張,實在是另人動容。為了方便佩帶在衣服上,卡片背麵設有掛鉤。但福原還未將之裝著在胸前。要按那個指示來行動,總覺得有一股不協調感存在。
然後是手槍。雖說是左輪式的,槍膛卻像被粘結住一樣不能轉動。也沒辦法打開。但看起來好象的確有一發子彈正裝在裏麵。
雖然寫著“請自由使用道具。”那樣的話,但在這個房間中要怎樣使用這些東西才好呢?疑問與不安就像氣球一樣在福原心頭漸漸膨脹。
但這個發現卻使房間中空氣的流動順暢了起來。即使是烏黑的空氣,其停滯也為之消弭。巨款成為了使齒輪轉動的潤滑劑。
得到那樣的巨款,並解除了手銬的人們開始交流。將手槍塞入手提箱之中,一邊擺弄著紙幣的劄束,一邊閑談。人們談及自己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並做起自我介紹。
“......就是這麼回事呢。”
田中一麵露出自嘲的笑容,一麵調查著紙幣。這個房間中的十一人全都擁有了手提箱。裏麵的東西都是相同的。錢款的金額也是同等的。
現在發話的大學生田中,似乎是因為迷戀柏青哥,而欠下了大筆的高利貸。央求父母給自己生活補貼,但卻並不拿去償還借款。好象是隻對柏青哥有興趣,所以基本不去上學的樣子。
“一早,打算到柏青屋去的時候,與朝車站方向走去的上班族和學生們擦肩而過的瞬間,腦袋裏會產生這樣下去不行的想法。但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去了。”
田中以清淡的口吻說。
“我明白的。沒有柏青哥玩的時候,情緒會很焦躁呢。”
旁邊的男人讚同道。
“最近,玩的時候也會感覺焦躁,那樣可能就算是徹底上癮了吧。”
其他人也一樣,大多是在金錢方麵有所困擾的人。因為受騙而背負了大筆的債款。或者是要供養女人之類的,被緊緊追逼著的人們。
“我也有欠款呢。”
背靠牆壁而坐的男人說。戴著眼睛的瘦弱男人,自稱瀧川。現在是自由職業者。年齡二十歲。
“你為什麼要借債啊?”
女人將視線轉向這邊。剛才一直驚慌失措的她,現在冷靜了下來。福原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她的化妝很濃,頭發也是亂蓬蓬的。估計最少也有二十五歲左右吧。隻要看脖子上的皮膚基本就能知道女性的年齡。
“雛妓俱樂部,起先是為了應酬才去的,後來卻和店裏的女孩子開始了交往......”
“被騙了錢吧。”
“她不是那種人。”
“真是好騙的客人呢。然後,她辭掉了店裏的工作,於是就聯絡不上了對嗎?”
“......”
“我也是在那種店裏工作的人哦。順便說一下,剛才自報的薰的名字也是在店裏的花名來的。”
薰露出稍顯疲憊的笑容。
“你也對錢方麵的問題感到困擾嗎?”
瀧川問。
“我......有比自己小的男人要養。所以錢就這麼流轉出去了。你再稍微長大一點的話也要留神哦。”
薰對與另一名女性在一起的女孩子說。
少女輕輕地點頭,但有一瞬間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冷笑。
“你的名字是?”
“舞......”
少女擠出微弱的聲音。纖細的雙足從奶油色的裙褲中伸展出來。被拾掇於白色涼鞋之中的趾甲。看起來睜得很大的雙眼。小巧的粉色嘴唇緊緊地閉著。
從剛才開始就照顧著那名少女的是大約二十歲左右,自稱理沙的女性。
福原一邊斜視交談著的人們,一邊陷入“為何會變成這樣”的沉思之中。即使在這些成員裏也應該有什麼共同點存在吧?
福原試著在已確認的範圍內,將成員們的信息於腦中進行整理。
薰——估計二十七歲
女性 服務業
舞——估計十二歲
女性 小學生
理沙——估計二十歲
女性 短大
田中——二十一歲
男性 大學生
瀧川——二十歲 男性
自由職業者
中西——十八歲 男性
高中生
另外四名男性,兩人是自由職業者,剩下的是兩人是大學生,好象是有這麼說過的樣子。房間中包括福原在內共計十一人。
中西與福原一樣是高中生,但他隻是自報了姓名與年齡,然後便一直沉默著。其他的男性,像是為了將視線從這個狀況中移開一樣,各自持續著交談。
福原一邊聽著那些對話,一邊思考。大部分人好像都對金錢有所困擾。而手提箱裏的一千萬,在這個異常狀態中起到了過濾器的作用。但福原並不覺得,僅憑這一條理由,狀況就會如此改變。
“呐,你不會是知道些什麼吧?”
對陷入沉思的福原低聲私語的人是理沙。理沙一邊撫摩著舞的頭發,一邊向這邊投來懷疑的視線。
“為什麼這麼說?”
“你是福原君吧?因為我看見別人都在調查這個地方是哪裏,不過,感覺福原君卻在注意著房間裏人們的動向。”
盡管看上去很不安,但她的觀察卻意外得仔細。
“我在考慮為什麼我們這些人會被帶來這裏呢。”
“不明白理由的話,是無法得出結論的。”
“即使不知道理由,這十一人會在此處也應該是有原因的。應當會有什麼共同點存在吧。”
除個人背景之外,這裏的成員們還有什麼共同之處存在嗎?住址和出身地都是七零八落的。全員都是年輕人,所謂共同點也就是那種程度而已。
“是嗎,是這樣呢。”
理沙點頭並陷入沉思。
“最近的生活中有什麼事情發生嗎?比如撿到過什麼,或者看到過什麼。”
“......沒有啊。但硬要說的話,還是腦袋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大家也都這麼說過呢。另外,也想不起是如何來到這裏的。”
“共同的地方就是這樣而已呢。”
福原所感受到的不協調感,也存在於其他人身上。不僅是記不起來到這裏的過程,還有那之前的不協調感,腦袋中異常的混亂,身體狀況的變化,以及在奇怪的夢中不安定的情緒。可是,福原並不認為這與現在的情況有直接的聯係。
“......然後,還有奇怪的夢。”
“果然你也夢見了嗎?”
“恩。被漆黑的火焰包圍的夢。那是相當逼真的影象。人們互相爭鬥那樣的帶有恐怖感覺的影象。但在夢中我卻對之感到興奮。而醒來後,又覺得害怕。”
福原所見到的夢也是那樣的感覺。這其中應該包含著某種信息吧。
“有些小說的感覺呢......”
“哎?”
“你看,我們互相之間沒有共同的熟人。”
“......啊恩,是嗎?然後就被聚集到這裏了吧。”
“那麼,我們是為什麼被集中到這裏來的呢?”
倚靠在理沙身上的舞睜開了眼睛。
“故事中最多出現的就是因為遭到別人的怨恨,而被集中到了這裏的情況。”
“舞什麼也沒有做過哦。”
舞眨了眨眼。
“那樣的事情自己是察覺不到的哦。而且理由說不定也不是怨恨。不管怎樣將我們聚集在這裏的話......”
“然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比如,在Christie*的小說裏,所有人都會一個個地消失掉哦......”
(標注:阿加莎?克裏斯蒂——Agatha
Christie,英國著名偵探小說家。)
“別對這麼小的孩子說這些啊。”
理沙瞪視過來。那生氣的表情意外地富有魅力。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也許會為之著迷也說不定。
“是我錯了。”
福原坦率地道歉。死亡的恐怖就在不遠處的頭頂。因為想要從那恐怖之中移開視線,不經意間就說出了無聊的話。
“大家再來找一次出口吧。”
在人聲嘈雜的空間中,田中拿著手提箱站起身來。
那兩扇像是門一樣的東西已經調查過了。因為上麵沒有門把而無法打開。但室內並不存在其他像是出口的東西。雖說如此,一直被關在這裏卻也不是個辦法。
周圍的人們都對他的意見表示讚同。就在那時,幼小的聲音阻擋住了人們的行動。
“那個人,這樣子下去可以嗎?”
說話的是舞。她一動不動地坐著,並伸手指向那個從天頂上垂吊而下的人。
對於舞如此的言行,周圍的人們露骨地皺起眉頭。福原也是同樣的想法。老實說,心裏還有些“她為何要提那樣多餘的事情”一般的感覺。這可能是因為小孩子不知道世界上有所謂的“必須無視的現實”存在吧。
“......不行的吧。”
有誰說了一句。
“可是,說不定還活著哦。”
“已經死掉了喲。”
盡管如此,舞還是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垂吊而下的人影。房間中的空氣再度停頓了。那因直率而顯得沒有規矩的話語,逼迫人們正視已從腦海中排除出去的現實。
“......那麼,姑且先放下來試試看吧?”
發話的是田中。
“辦不到的。你夠不到那裏的。”
那個人的腳在距地麵三米的高處搖晃著。縱使騎上別人的脖子,並夠到了腳的高度,也無法將其放下來。
福原凝視垂吊著的人。在昏暗中,無法分辨出那人是男是女。它身上穿著鬆垮的黑色衣服。臉卻無法看清。
“......”
在空氣停滯了的房間中,福原不知為何想起了學校的教室。那是發生在隻屬於學生們的課外活動時間裏的事情。沒什麼了不起的議題,隻有些下月學習目標製定之類的事。在那散漫時間的流動中發言的人是由紀。
發言內容與不能融入班級的立花飛鳥相關。“我們不是應該再多關心一下的嗎?我們不是同學嗎?”由紀說著那樣的話。而飛鳥並不在教室裏。
那時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不要說多餘的話啊。”“別去管她才是明智之舉。”“為什麼要在這裏提出來,有必要嗎?”全是諸如此類的意見。然後,雖說大家多少覺得有些虧心,但那個議題就這樣被駁回了。
當天放學途中,福原對由紀發了很長時間的脾氣。在回家的路上,福原不斷責備著由紀那過於天真的發言。記得那時的由紀並沒有反駁,隻是兀自強忍著眼淚。
由紀的言行,不是隻能使飛鳥受到孤立的現狀更為突出而已嗎?在那種時候,正確的言論隻會讓冰冷的現實顯露出來罷了。
“首先,我們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出去的事情吧。然後,去通知警察之類的人就行了。”
說話的是瀧川。他一邊用手指抵住眼鏡,一邊仰視懸吊著的那個人。手提箱被緊緊地握在手中。他腦中的思考,似乎已明顯地被“想要快點拿著手提箱裏的錢出去”的念頭所占據了。
“手提箱中的道具,歸持有者所有。”瀧川似乎相信了那個記載,已經把手提箱裏的錢當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是啊。當務之急是要出去呢。”
薰起身說。在周圍對之表示讚同的空氣中,福原聽見了不知從何處發出的,像是鎖具脫落一般的叮鐺聲。
一刹那,尖叫——令時間靜止下來。
“不要啊啊啊!”
沉悶的撲通聲振顫著。尖銳的悲鳴響徹了整個房間。福原不禁啞然地屏住了呼吸。
繩索鬆脫了,上吊的那個人突然墜落而下。那隻是簡簡單單的跌落。站在下方的瀧川雖然沒受到直擊,但也好似筋疲力盡般地癱倒在地,身子僵直著。在他身旁,頭上纏繞著繩子的那個人,仰麵而倒。
悲鳴聲已然平息,但誰都沒有動。身體凝固著的同時,思維也在沉默中停頓下來。
正當所有人都等待著自己以外的某人采取行動的時候,沉默被打破了。
“......嗚啊。”
瀧川一邊哼哼,一邊向後退去。
福原聽見了如喘息般細小的悲鳴聲。那悲鳴是從自己口中漏出的。福原顫抖著身子,注視那個場景。
頭部應該一直被吊著的那個人,其上半身忽然霍地豎了起來。
十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個景象。
“............”
直起身體的人,暫時以那個狀態僵直著,而頭部卻出人意料地回轉了一周。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嗬~嗬~嗬~嗬~嗬嗬~~”
聽到那尖銳的笑聲,周圍的人一屁股坐倒在地。福原的背部也猛地撞上了牆壁。
那人張開著大口,嘻嘻地笑個不停。
此時,福原終於發現那並不是人。
而是一具人偶。等身大的人偶質地粗糙。亂蓬蓬的頭發遮掩著麵無表情的臉孔。它穿著鼓鼓囊囊像袋子似的衣服,右手拿著槍。
漠視周圍已無法思考的人們,它突然講起話來。
“大家好。”
人偶的瞳孔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從哢哢張開的口中,傳出了尖銳的電子語音。
“都拿到卡片了嗎?請按規則將其佩帶在左胸。”
福原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卡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上麵顯現出了數字,原來卡片上附有著一層薄薄的電子熒幕。那示數是1,在數字下方還有一塊被標示著YES字樣的圓形觸摸屏。
“擁有卡片的一方被稱為玩家。玩家必須持有一張卡片。相互交換也可以,但每個人隻能拿一張。“
人偶再次咕嚕咕嚕地轉動頭頸。福原發現人偶正在對這裏的情況進行著解釋。
“之後呢,玩家必須作出選擇。是從這裏出去,還是原地待命。如果選擇正確的話,就能拿著手提箱裏所有的錢出去哦。很幸運呢~~”
人偶停下話語,並以尖銳的聲音格格直笑。那尖利的笑聲令周圍的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接下來,是稍微有些複雜的說明,請仔細聽好。”
人偶的音調低了下去。
“這裏有十一個人。想從此處出去的話,就要按下卡片上YES的按鈕,並確保作出此選擇的玩家人數過半。當按下按鈕的玩家超過半數時,門就會打開一次。每人隻能按一次按鈕。按下後便無法取消。”
它望向房間的牆壁。那果然是門。人偶已經用動作說明了這個事實。
“可是,在打開門之前,必須合理地對玩家要素進行分配。分配失敗的集團,其手提箱裏的錢款會被沒收。真不幸呢。唉唉唉......”
重新平靜下來的室內,所有人都專心聽著人偶的話語。感覺要是漏過了一點細節的話就糟糕了。因為自己的命運正掌握在那個人偶手中。而受到玩弄的也應該是自己這一邊吧。
福原拚命地把人偶的話語記入腦中並想要加以理解。玩家要素的分配?要素又是指什麼?
人偶在說明中似乎巧妙地回避了這一點。然而,並未對此多做解釋,人偶又繼續開口道。
“交涉可以靈活進行。另外,當時鍾的指針轉過一周,也就是在經過了一小時的情況下,如果此處還留有玩家的話......”
人偶稍稍停頓了一下。
“那些玩家之中,有一個人會被吊死。嗚咳~~......就是那樣的感覺。”
人偶扯了扯纏繞在自己頭上的繩索。
心髒的跳動愈顯激烈。有一人會被吊死?
“那麼,遊戲開始。砰~砰~砰~~”
同時槍聲響起,人們再次發出了悲鳴。人偶開了槍。福原反射性地臥倒在地,但那似乎隻是空炮。
室內暫時沉默下來。不管怎麼等待,人偶已經不會再開口講話了。
“......那個在動呢。”
舞一邊說,一邊伸手指向時鍾。
時鍾的指針稍稍轉動了一些。按照普通鍾表的分針來算的話,大約是有經過了一分鍾那樣的角度。人偶曾說,那個時鍾轉過一周就代表經過了一個小時,一小時就是時限。
——遊戲已然開始。
遊戲?這是遊戲嗎?
福原搖了搖頭,並注視起房間中的景象。
人偶說過門會打開。所以,那邊的兩扇門應該就是出口。但這也是有條件的,當按下按鈕的玩家超過半數時,門才會開。而且,門也隻能運作一次。
福原首先想到的是:“人偶說的話是真的嗎?”人偶並沒有提及事情的關鍵之處。“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裏?”,那才是福原他們最須要了解的,擁有知情權利的情報。
可是,與福原所想的相反,室內的人們已然受到了人偶話語的衝擊。
“可以拿著錢出去。”人偶那樣說過。
另外,“如果於一小時後還有玩家留在此處的話,那麼,其中一人就會被吊死。”
總之,最後從這裏脫出的玩家可以拿到巨款,而被留下的玩家就會為死亡的可能性所纏繞。
在那好似糖果與皮鞭般的條件下,他們開始了行動。
大部分人已經站起身來,並再度對門扉展開調查。人們聚集在沒有把手的兩扇門之前。
剛才還喋喋不休的人偶,已被孤零零地棄置在房間中央。那隱藏在蓬亂頭發中的雙目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你不去調查嗎?”
福原回頭望去,少女正倚牆而坐,並凝神注視著自己。
“是小舞嗎?”
除她與福原以外的其他人都在調查著門扉。到剛才為止一直庇護著舞的理沙也一手拿著手提箱,一邊查看著那兩扇門。
“不用擔心啦。”
福原在她麵前俯下身去,溫柔地說。在十一人中隻有她最為年幼。其次是身為高中生的福原與中西,而剩下的人全都是大學生以上的年齡。
“我可沒有害怕哦。爸爸或者媽媽一定會來接我的。”
舞說。
“是啊。”
福原一邊點頭,一邊放下心來。要是她搞不清楚狀況,哭鬧起來的話,就麻煩了。
舞按照指示將卡片佩帶在胸前。福原看著那卡片,忽然注意到上麵標示的內容有些異樣。帶有YES字樣的觸摸屏是相同的。但位於那上方的數值卻不一樣。她的數值是0。而福原的是1。這個區別意味著什麼呢?這麼一來,雖然福原明白YES字樣觸摸屏所包含的意義,但那數字的含義卻沒聽人偶提起過。應該是還有某些事情仍未被傳達出來吧。
現在的情報太少了。福原向舞打了個招呼後,自己也準備去調查那個門扉。
福原走近其中的一扇門,向正在那裏調查的田中打招呼。
“能從這裏出去嗎?”
田中搖頭。
“打不開呢。果然是電動的。你看。”
田中伸手指向門扉下方的地板。地板上有一條半圓的弧線,那線與門扉的下部相連。總之,這扇門被裝在了一塊圓形的地板上。
“打開的時候會怎麼樣呢?這道門。”
薰皺起眉頭。
“會旋轉的哦。與這個半圓形的地板一起轉動。喏,就像是忍者藏身的轉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