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在林桐問出後麵一句話時,隻覺得天旋地轉的,腳步有些不穩,林桐將她扶住移到大堂的一組沙發邊坐下,語氣不自覺的放柔:“你先坐會,我把張連的飯提上去後下來找你。”說完就要走,想想還是不妥,繼續說,“你等我,不要走。”說完大步朝電梯走去。
白鷺看電梯合上,才緩過神來,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她以為到了陌生的城市,就沒有人知道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往了,卻不想隻是自欺欺人。過了那麼多年,林桐都還記得,是呐,他怎麼可能會不記得,當初就是因為自己的病,他才執意要跟自己分手的。
結婚這麼久以來,哪怕是她身體不好的訊號其實已經發出很久,很多了,許默然都還是不知道。很多時候她都是矛盾的,想把這些告訴他,畢竟兩人這麼親密,她不該瞞著他;可是又怕,害怕許默然跟當年的林桐一樣,知道了真相就不要自己了。她不敢冒險,而且當年選擇冒險的結果也並不如人意,不是說不相信許默然,而是不相信這個現實的社會。
突然覺得有些悲哀,有些事情並不是逃避就能避免的,那些問題該在的都還在,那些不想記起的災難,其實一直都在,從未離開。
林桐匆忙的將飯遞給張連,安慰了幾句後原路折返,一出電梯,沙發那裏已是空無一人。
他有些頹然,走近沙發,癱坐在上麵,隨著年歲漸長,就真的是喜歡回憶。突然間就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人,那些疼痛張揚的青春,那些被碾過的歲月。想著想著悲傷一下子席卷而來,原來人的一生真的會遇上好多的岔路,有時候在一個三叉路口選錯了路,一路下去便隻能是窮途末路了。
他踉蹌著站起來,邁著步子佝僂著背朝前走。是的,白鷺沒有錯,他憑什麼要求別人那麼多年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世間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一塵不變的,何況是年少時候的輕狂愛情?
是愛情嗎?林桐譏笑搖搖頭,誰知道呢。
白鷺坐在酒店的大床上,還在想著剛剛林桐的話。許默然是不知道的,她這樣一直瞞著他能瞞多久?眼下隻能趕緊懷孕,有了孩子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有撲救?可是,孩子……這對她來說仍然是沉重的話題,她這一生能有孩子嗎?
躺在床上,看著落地窗外的大片梧桐,突然想起了手術時醫院說的話:你最好趕緊結婚,然後生子。
她才十七歲啊,高中生,結什麼婚呐?
不能想,真的不能想。那時候還有疼她的媽媽在,媽媽每日都看著她以淚洗麵。當時還小,還不知道媽媽為何會那麼的傷心,她隻知道在手術台上時,自己的確很絕望很無助。慢慢的人長大了,懂的事情也多了,就開始明白那個時候媽媽的眼淚是為何而流。明白以後,她對林桐就沒有怨,也沒有恨了。他不欠她什麼,他選擇對自己好的,她有什麼資格去怪他呢?
正想得出神時,手機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看,是許默然。
“還沒到酒店嗎?”
“到了,”白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沒有異常,“你怎麼還沒睡呢?”
“我在等你電話啊,不是說到了給我電話的麼。”
“哦哦,我忘記了。”
“嗯,沒事就行。”
“默然,我……”白鷺欲言又止。
“怎麼了?
“沒事了。”白鷺想了想,還是算了,至少現在她還沒有將事情告訴他的勇氣。
“那行,你早點休息,我明天早上的飛機,先睡了。”許默然說完就要掛斷電話。
“好。”
“晚安。”
許默然掛斷電話,將手提合上,裝好出差要帶的東西,去洗手間洗澡睡覺。
白鷺那一夜睡得很不好,中央空調打在人的身上很舒服,但她就是睡不著,這個姿勢不能入眠,那個姿勢也不能睡著。一晚上腦子裏麵都在嗡嗡作響,仿佛是許默然的歎息,又仿佛是醫生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