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死不了的小乞丐(1 / 2)

梁都大火之後,暴民們一度占據了小梁國的都城,好好地發泄了一通被壓迫多年甚至家毀人亡的怨氣,縱火,殺人,搶劫,或者變著花樣玩弄那些大人物們和他們的家眷……能讓暴民們覺得開心的事情被他們統統都做了一遍,然而這些暴民們能做到這些,憑的也不過是一腔血勇。

很快地,新的軍隊開到了小梁國的都城,軍隊的領袖是曾經被小梁國蕩平的十七國之一魏國的後人,他們舉著天下正統的旗號,很快便有理有據地占據了這片土地,那些挑頭將小梁國付之一炬的暴民們,便隻能被鑲嵌了鐵掌的馬蹄重新踏進泥裏。

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之中,不會有人記得,三百裏皇宮的熊熊大火之後,轟然崩塌的奇形石塔旁邊,那些被人當做黃金拆分了的金蓮花苞,以及金蓮花苞之中,那些邪異非常的小小幹屍……

當然,也不會有人記得,那二十四朵金蓮花中,其實隻有二十三具小幹屍。

……

十年光陰,轉瞬即逝。

小梁國的都城,如今改名為勝陽,焦土之上剛剛展露出淡薄的生氣,而那三百裏皇宮的舊址也早被荒草掩埋,隻有小梁國末代帝王那笑話一樣的長生夢,被人在史書裏記上了一筆,留作後人警醒。

或許是那些年實在死了太多人,勝陽城裏始終有股陰氣盤旋不去,就算第一任太守特意將此地改了如此陽剛的名字也無法扭轉,反而那太守自己無比慘淡地死在了自家的床上。

達官貴人愛惜性命不肯光顧,於是那些年苟延殘喘活下來的暴民,流亡逃竄的江洋大盜,被天災人禍驅逐著無路可去的喪家之犬……於是形同虛設的太守府之外,乞丐,盜賊,流鶯,賭場,還有大大小小的各種江湖幫派,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居然也讓這勝陽城看起來是熱鬧非凡。

……

天剛過午,一個掛著留宿招牌的棚屋門口,叮鈴哐啷地傳來一陣門窗碰撞的聲音。

“呸,晦氣。”一個袒著胸口捋著袖子濃妝豔抹的女人推門而出,一邊用手絹在鼻端晃悠著,仿佛想驅趕走空氣中無處不在的腐臭味道,一邊指使著一個矮小但是結實的中年漢子,將一個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瘦小乞丐給從自家門口拖走,看那方向,顯然是想扔到城外那片荒野地裏,那裏有一群野狗時不時地叼著些殘肢斷臂來回遊蕩,這小乞丐扔過去,估計過個一夜,就會變成那些野狗口中的殘渣肉塊。

“穿山龍這賊心不死的,居然派這麼個小家夥就想解決我……嘖,不過這小子倒也有點膽識,能想到事先躲在你的床下,可惜本事實在太低,呼吸聲都不知道隱蔽。”一個精瘦的臉塗得雪白的男子從屋子裏踱了出來,蹭著那女人的脖頸開口歎道,手也不甚老實,在女人的衣服裏鑽來鑽去,“話說回來,你叫喚的聲音可都讓他聽了去呢。”

“你早發現他了?你故意的?”女人挑著眉毛反問,打掉了那男子不安分的手,一扭腰,就回了屋裏。

“我也隻是想看看這小子的定力如何,順便判斷一下穿山龍的能耐嘛……再說就算讓他聽去了又怎樣,還不是已經成為死人一個?”男子哈哈一笑,依然跟在那女子身後,卻順手帶上了門,不多時,便有調笑聲傳出。

……

那中年漢子將小乞丐給扔在了荒草之中,回頭便離開了。

小乞丐一動不動地在荒草地裏仰天躺著,麵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的血沫仍未幹透,襤褸衣衫沒能擋住的胸口一塊青黑的掌印,或許是掌印太大也或許是小乞丐實在太單薄,那手掌的印記幾乎覆滿了他的整個胸膛。

這個中了黑煞掌的小乞丐已經咽氣了,甚至那些在荒草地裏覓食的野狗也都這樣認為,它們已經逡巡著,開始緩緩向著小乞丐靠近了。

小乞丐的眼珠突然轉了轉,而後咳了兩聲,於是更多的血沫從他的嘴角溢出,這兩聲咳驚得那些野狗夾著尾巴竄遠了些,但是對於食物或者說新鮮肉類的渴望讓它們根本舍不得跑遠,於是去而複返來來回回。

而就在這些野狗猶豫的當兒,這個小乞丐身體彈動了起來。

小乞丐咳得越來越厲害,嘴裏的血也越來越多,劇烈的咳嗽甚至讓他的身體開始在地上彈動,而在一連串幾乎無法抑製的咳嗽之後,小乞丐的身體甚至因為咳嗽的動作從地麵上坐了起來。

是的,他現在是坐在了地麵上,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扶著胸口,臉上是因為連串的咳嗽而帶來的潮紅,下巴甚至胸口全是咳出來的血沫,而胸口那青黑的掌印,不知何時,竟已全然消失無蹤了。

“想我死……”小乞丐喘著氣,低頭看著血跡之下,自己已經恢複成正常膚色的胸口,嘴角勾了笑,“再等他個一萬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