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上師在場,他們都沒救。”厲霄捂著臉轉過頭來,眼神有些輕微的閃爍,他還沒勇氣直接說,他其實就是想讓那些人都死幹淨,想讓孫夕容沒有師尊也沒有那些師妹,想讓她哪怕就是回到中桓山也是孤苦一人——雖然他的舉動,已經將這種意圖表露無遺。
因為在那一個瞬間,厲霄的心裏竄過的是曾經石泉為了讓他徹底對中桓山死心,而說過的一句足以剜心的話:“她隻有變成孤家寡人,才可能對你言聽計從,而她如果繼續當她的中桓山大師姐,總有一天你會連她的腳踝都夠不到。”
而想到了那最後時刻,石泉在真相被拆穿之時的淡定,厲霄突然就覺得自己果然還是輸在了“慫”這一個字上——不管是一直以來對孫夕容的順從,還是方才那一句倉促且沒有說服力的辯解,都透著一股難成大器的畏縮之氣。
——既然事情都已經做下了,孫夕容也已經被自己帶出,那些可能會妨礙到自己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經自顧不暇地死在了那片火海之中,那麼自己還需要顧忌什麼呢?畢竟沒有了那些法器以及那三人的合擊之術,區區一個孫夕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換句話說,此時,此地,他可以為所欲為。
……
“這不是借口。”孫夕容沒能意識到厲霄那閃爍不定的心思,隻是憤憤地盯著厲霄,同時抬起了手,第二個巴掌眼見就要揮出。
厲霄突然出手,抓住了孫夕容的手腕,眸中寒光一閃,表情就變得陰冷了起來。
厲霄本來就是有著鷹鉤鼻子的偏於陰鷙的長相,此時神色驟然變化,一時間竟驚得孫夕容忘了動作。
孫夕容憤恨責怪怒其不爭的眼神中漸漸多了一絲畏懼與軟弱,而揚起的手也就此癱軟了下來,整個人有些瑟縮地往後靠了一靠,可惜身後便是樹幹,而她正被夾在厲霄與樹幹之間,以一種無法逃脫的姿態。
玉如意,符籙,這些自己能夠用得上的東西,都被厲霄搜了出來,正擺放在先前厲霄打坐的石塊邊上,孫夕容隻要稍微傾斜下視線便能看到,可是這種情況隻會讓她更加絕望——或許是厲霄擔心這些東西會被僥幸生還的清瑤上師追蹤到位置,從而發現孫夕容與自己的所在,故而那些東西眼下正被一個頗為複雜的封印籠罩著,孫夕容就算想要以神念溝通那屬於自己的法器,也已是無能為力。
“你要做什麼?”孫夕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不利的處境,而厲霄那滿布血絲的通紅的雙眼,更是讓她憶起了似乎是並不久遠的時候,那個據說是中了所謂的極樂散,於是突然狂性大發,對自己意圖不軌,行為舉止都仿佛野獸一樣的無恥之徒。
“你覺得你還能做什麼呢?”厲霄咧開嘴笑了起來,聲音沙啞,仿佛這句話埋藏在心底早已很久很久,都已經等到石上長滿青苔,抑或門框上染滿銅綠,如今終於得見天日,滿滿的都是歡欣鼓舞。
“你……你是不是又中了極樂散?”孫夕容的嘴唇顫抖著,她抬起另一隻手,想要給厲霄一擊將他逼退,卻沒想厲霄一掌便往她的腰眼處按去,劇烈的疼痛讓孫夕容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靈池之中,已然是一片混亂,莫說調動靈力,便是想要抬手,都有些氣力不濟。
“極樂散其實是個好東西啊,可惜,那般好酒,隻品嚐過當日那一回。”厲霄喃喃地說道,同時舔了舔嘴唇,露出了頗為懷念的神色,“記得曾經有人告訴我,極樂散的功效與其說讓人神智狂亂,倒不如說是撕去那些可有可無的偽裝,讓人坦然麵對自己心底的欲望……”
“你這個偽君子!禽獸不如的東西!”孫夕容破口大罵,卻被厲霄狠狠地掐住了麵頰,下頜被固定住,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於是早已蓄積在眼眶中的眼淚終於抑製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了出來。
“你怎麼就不能像你那小師妹一樣乖順呢?”厲霄喃喃道,“那小子將她從頭騙到尾,她還是死心塌地毫無後悔之意,而我對你這一片真心,為什麼就該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還要守禮守節不能亂來?”
“乖一些,不管怎樣,我對你是真心實意——和你那師妹比起來,你的命途並不壞,不是麼?”厲霄伸出舌頭,輕輕地在孫夕容的麵頰上舔了一下,眼淚鹹澀的味道讓他越發地熱血沸騰。
樹影搖曳,月光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