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嬰孩知道自己是受了多少折騰依靠了多麼頑強的意誌方才留下了自己這麼一道還算清醒的魂魄,為此他不得不讓自己真正成為一個嬰兒,無知無覺不思不想,所以他在看到單烏的時候,瞬間就想起自己曾經在這人身上感知到的莫名愜意的氣場來,並且發現自己能夠回憶起一些多餘的過往並且這回憶的過程沒有被天音攪亂,於是心中頓時生出親近之意,所以立即就穿過了這圍在河岸邊的重重魂魄,貼到了看起來茫然不知去處的單烏身邊。
但是現在,當這被度化了的前魔修終於從小嬰孩的狀態中收拾起一些記憶的細節之後,他猛地想起自己正是托了單烏的福,才被度化到了這與自己格格不入的怪異輪回之中,於是頓時就生出了警惕之意。
這種警惕隻是剛剛出現,那久違了的天音便猛地撞進了他這道小小的脆弱的意識之中,猛地就將他給撞了個趔趄,甚至直接壓倒在地,攤成了一副畫皮。
單烏沒有料到這些變故,那道維係兩者之間聯係的符籙劈裏啪啦地化成一簇火星四下飛濺,隻留下了一些殘餘的不甘之意,讓單烏短暫地有些錯愕。
錯愕過後,單烏當然不會眼睜睜地就看著這個自己難得相熟的小小魂魄就此灰飛煙滅,於是他的雙手再度結印,而後一道佛光輕輕地籠罩在了那地麵上的畫皮之上,這層佛光滲進了那畫皮之中,交織穿插,仿佛竹篾一樣,硬生生地在那畫皮內壁編織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形,重新將那小嬰孩的模樣給支撐了起來,那小小的魂魄也終於穩固了下來。
當然,這魂魄內裏的改變,也同樣難以逆轉——回過神來的小嬰孩,其擁有的記憶已經又散去了一大片,對單烏的戒備也由此煙消雲散。
小嬰孩對單烏表達了真誠的感激之意,為了那所謂救命之恩——小嬰孩並不知道,如果此刻他還有記憶的話,多半是會咬牙切齒罵罵咧咧地撲向單烏,並將單烏表達的這些好意狠狠地砸回單烏的臉上,因為單烏的這絲好意,已經完成了那些天音在這麼長的時間之中都沒有對那小嬰孩完成的淨化馴服之事,甚至連那孟婆湯的作用都取代了大半。
於是那小嬰孩突然就有了願意去排隊喝湯過橋的心情了,於是在單烏驚訝的目光之中,那小人兒在笑嗬嗬地同單烏道別了之後,搖搖擺擺地就往那些等著過河的人群裏擠了過去。
單烏察覺到了一絲不妥——那小嬰孩的確是失去了那一部分記憶沒錯,但是單烏可一直清醒著旁觀呢,於是在單烏看來,這小嬰孩之前之後的舉動充滿了矛盾,同時,單烏亦立即反應過來,在方才那小小的混亂之中,這小嬰孩的意識之中,是失去了一些什麼了。
於是單烏連忙跟在了那小嬰孩的身後,想要將他重新撈回來,阻攔他那喝湯過橋的舉動,卻到底還是晚了一步——魂魄之間互相穿行毫無滯礙,小嬰孩幾乎生死轉眼之間便已經湮沒進入了芸芸魂魄之中,而單烏卻不知道自己該依靠什麼才能從這麼多的魂魄之中分辨出那小嬰孩的所在。
“這些魂魄太過類似。”單烏默默嘀咕了一句,他又一次意識到了如今自己這孤立神識的有限,因為如果是之前那種直接凝出周圍世界的識海鋪展開來的話,這些魂魄的數量就算再多上百倍,也不會讓單烏覺得頭疼。
所以,單烏選擇了一個更為幹脆利落的解決方法。
單烏的身形在原地一晃,然後“咻”的一聲便已經來到了那座橋的橋頭,直接一道定法符就拍在了那熬湯老太婆的身上,那老太婆立即便如泥塑木雕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了,而後單烏抬手,揮袖,頓時一片嘩啦啦的聲音,那些裝著湯水的碗就這樣劈裏啪啦地灑落了一地,同時那一鍋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湯水亦在轉眼間被凍成了一坨結結實實的冰塊,別說從中舀起湯水了,就算是砸,也砸不出什麼印子來。
河岸上猛地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