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不清睜不開眼睛,周圍一片混亂。侍衛們緊張的叫喊追逐,丫環們的尖叫,又在一聲“誰再吵拉下去打”的訓斥中安靜下來,一雙手臂緊緊抱著他。
“都出去,大夫來了叫他在外麵等著!我先給夫人把毒逼出來!”
趙姨哽咽的聲音:“是。”
一股淩厲的真氣導入體內,身體一陣火熱一陣冰涼,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床被上一片片濕跡,是順著身體流淌下來來的汗水。真氣在體內推著,一點一點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擠破,十三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啊!”
身後的人沒有發出聲音,扶著他躺下來,給他蓋好被子:“休息一會兒。”
十三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時醒時睡,十三的記憶斷斷續續。有時額頭被人輕柔地撫摸,大手很溫暖;有時被人緊緊抱著,有時又聽到怒斥的聲音。
“我都逼出一些毒來了,就剩下那麼一點,怎麼就是解決不了?”
“世子,老朽無能,這毒老朽沒見過。剩下的雖然少,但是深入內髒,老朽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用的東西!去請太醫!快!”
十三模模糊糊地想著:這毒這麼厲害,才中了幾針就有這種效果,就算知道是什麼毒也難配解藥呀。他卻張不開嘴巴,連動一下都動不了。
安靜中,一個小丫環喂十三喝著水,嗚嗚咽咽地哭泣:“主子行行好,千萬要醒過來呀。世子這幾天太嚇人了,把那夜負責巡視的侍衛們都打得皮開肉綻。”
又過了不知多久,眼瞼突然被人不溫柔地扒著,手指粗糙帶繭。十三眼神渙散地看著眼前的人,腦中仍是一團漿糊。他隻看到一片白:倒掛下來的兩條白眉,又長又白如水簾一般的胡子,把眼睛嘴巴都遮得不見影兒。
“二刃……”十三虛弱地動了動嘴巴。
老頭兒的耳朵猛地一動。
十三暈過去,不再說話了。
“暫時還有的救。”那老頭兒放開十三,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顆鮮紅的藥,喂十三吃了,“這顆丹藥隻能有一時之效,你此後每隔三天給他運功清除毒素。若想痊愈,我還得去找找解藥。”
葉裴青低著頭說:“謝師父。”
老頭兒說:“你幾天沒睡了,先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照看一下,看丹藥吸收得如何。”
“是。”
不知過了多久,十三覺得身體慢慢起了一陣炙熱,頭腦也燒了起來。身體那股疼痛像潮水一般湧來,越漲越高,終於,他忍不住地猛然坐起來,吐出一口血。
他大口喘著粗氣,身體的那股難受,終於消失不見。
老頭兒在房間裏端坐,和十三默默對視。
十三心中如同翻江倒海。這老頭兒不就是自己的上司?
他冷靜地低頭想了一會兒,弄明白了。
葉裴青的師父,竟然就是自己的上司:二刃。怪不得他幾次三番阻止自己去刺殺葉裴青,怪不得他下了命令要自己卻救他,原來是因為如此。
上次他說要給徒弟的新媳婦買禮物,搞了半天就是自己麼?
一件一件的事情都拚合起來了。
莫名地叫人有點火大。
老頭兒笑吟吟地看著他,仍舊看不見眼睛和嘴巴,隻覺得兩道淩厲的精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
十三心想:現在要不要和他相認?自己的武功消失殆盡,不知道他會對自己怎麼樣?還會不會顧念之前的舊情?
老頭兒摸了摸胡子,笑著說:“你剛才意識不清的時候,衝我叫了一個很有趣的名字。我想知道,這名字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十三:“……梅鬱不明白老人家在說什麼。”
老頭兒笑著說:“我人雖然老,卻還沒糊塗。你剛才說了什麼,我很清楚。如果你知道我是誰,那麼你也清楚我的手段。你想繼續和我捉迷藏也可以,不過我勸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說出來聽聽,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得好。”
十三低頭想了一下:二刃已經對他的身份起了懷疑,再隱瞞下去也沒有必要了。而且自己隱藏身份這麼久,已經疲倦殆盡。最差勁的情況不就是一個“死”字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確定不再管,抱拳說道:“二刃,屬下要向說的事情,匪夷所思。希望二刃靜聽屬下說完,再做定奪。”
老頭兒捋了捋胡子:“你說吧,我聽著。”
十三於是把從出嫁那天開始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當十三說出自己身份的時候,老頭兒的眉毛的確動了一下,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十三說完之後,像是把積在胸中許久的鬱悶一吐而快,沉靜地等待宣判。